祖墳上的構樹
來源：作者：張柯平時間：2014-04-04熱度：0次
祖墳上的構樹
故鄉的習俗，逢年過節，都要去祖墳上燒紙。大年三十下午，趁著幾兄弟在，我們跟在大伯后頭，去村東頭的墳地燒紙。走到麥地里一個不起眼的土堆前，伯伯放下鐵锨，說這是你老老爺（曾祖父）的墳了。大哥和我們幾個跟在長輩屁股后頭，吐吐舌頭，心里說哦這里就是啊。大哥對伯伯說，要不是伯，老老爺的墳我們也尋不著么。伯伯一臉平靜，只是自顧端著鐵锨，鏟鏟草，培培土，然后取出來兩張燒紙折好，壓在墳頭上。小侄兒在一邊分出來一部分燒紙和冥幣，捂著手掌里的打火機，在麥地里小心地點燃紙幣，然后和我們一起磕頭。爺幾個長輩在前，晚輩在后，雙膝跪地，伏在滿地的冬小麥里，以頭觸地，行三叩首禮。每叩一次頭，麥苗支楞的葉子從臉頰拂過，柔柔地，是一種長久分離后的別樣問候。每叩一次，我從記憶里努力搜索著，有關老老爺的信息。大家三叩首后起來雙手抱拳作揖，侄兒也站在旁邊依葫蘆畫瓢地學著。滿地紙灰在麥苗里翻卷，慢慢碎裂成更細小的灰燼。
過了麥地 ，跨過一條水渠是村里的公墓，爺爺、奶奶和其他長輩長眠于此。整個墳地到處是墳頭和墓碑，每個墓穴都是陰陽先生看的，沒有啥規律，前前后后，雜亂無章鼓著。墳頭大都長滿迎春，柔韌彎曲的枝條從墳頭伸出垂下，幕帳一樣，把整個墳頭遮蓋起來。所有老墳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只有前面的墓碑有些分別。然而，爺爺、奶奶是沒有立碑的。幾個人只好再次跟在伯伯的后頭，到了一個長著構樹的墳頭前，我知道這是爺爺的墳頭。因為爸上午交代過我，把你爺墳頭那棵構樹砍了。我提著斧子，從密密匝匝的迎春枝條里攀到墳頂上，一下一下地劈開構樹的側枝。常年拿筆的手在反復地砍斫動作后，開始發麻泛酸了，還好我戴著手套，沒有讓發紅的虎口和起泡的手掌給我丟臉。得感謝這把斧頭，刃口很鋒利，我雙手握緊斧把，躬身扎馬，站穩下盤，艱難地把構樹主干從根上剁掉，然后拎著根木橛子表功似的，從墳堆上下走下來。我知道，我最終還得感謝這棵樹，它適時地長在這里，給我標識祖先的位置。它的根系是非常發達的，此時早已深入到土里。我知道，來年春天它會很快發出新枝來的。
爺爺和奶奶的墳連在一起，找到一個就不會錯了。旁邊剛起了兩個泛黃的新土堆，那是大航父親和真孝父親的墳堆，去年和前年先后立的。伯伯說，大航在冬至上錯墳了。在下過雨吹過風后，埋好的兩個土堆真的沒啥區別。上錯墳、報錯喪，在鄉下是很損的挖苦人的話。古稀之年的伯伯站在我的祖父母墳前，當做笑話說給我們聽，我們笑不起來。
我回頭望了望爺爺的墳，那棵被我剁掉的構樹已然長出了新枝。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