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野蔬淡淡香
來源：作者：海風時間：2014-05-23熱度：0次
澇藜菜
家鄉的田野里、村頭巷尾，甚至房前屋后，隨處都可以看到澇藜菜。澇藜菜也叫灰灰菜，這種菜不挑地方，有土就能生長，旱澇都不怕，很難除盡。困難時期，澇藜菜同甜莖菜、蒲公英、馬齒莧、田灌草等野菜一起，曾經救過無數人的性命，是一種不折不扣的救命菜。
母親說，三年自然災害那會兒，地里糧食絕收，奇怪的是野菜特別多，地里到處是澇藜菜、甜莖菜，采了沒多久又長出來，人們看到生存的希望，硬是靠吃野菜樹皮糠麩度日，頑強地活下來，那是老天爺看著地上的人們可憐，讓這些野菜來拯救老百姓的。天無絕人之路也好，人性頑強也罷，總之澇藜菜是立了大功的。那個年代的事情說給90后、00后，更像是講述阿拉伯神燈、天方夜譚。
澇藜菜大多是被當成豬草而存在。在我小時候，為解決家中經濟拮據，母親買來一頭小豬仔喂養。我和哥哥經常利用放學時間去采澇藜菜，拌在豬食里。站在豬圈外看著小豬吃得歡，一家人都很高興。有母親的精心喂養，小豬一天天長大，食量也大起來。我和哥哥樂此不疲，采來更多的澇藜菜喂它。賣豬那天，眼瞅著自己喂養的大黑豬被捆著四蹄，嗷嗷直叫地抬上車子拉走，念初中的哥哥流出兩行熱淚。
日子一天天好起來，雞鴨魚肉已經成為家庭常見菜肴，人們又想起那些田間野菜。口味鮮嫩的澇藜菜毫無例外地被人們端上餐桌，倒不是因為它有多大的營養價值，更多的是人們懷有一種生態意識和田園情懷。擇嫩澇藜菜頭，只消在毒毒的日頭下曬上兩三天，就能完全干透，收起來，隨吃隨取。知道我們愛吃澇藜菜，母親隔些時就會給我們做，她把干澇藜菜用沸水焯熟，放入蔥、姜、蒜、鹽、味精等調料，倒上剛熟好的麻油，最后倒入陳醋。相比其它菜，油和醋會多放一些，母親說這樣吃著才香，才好吃。
母親每次吃澇藜菜都不多吃，說嘗嘗鮮就行。我知道，她這不是在吃鮮，而是在咀嚼生活中一段無法忘卻的記憶。
地皮菜
地皮菜好吃，卻不是想吃就有，要等到下了雷陣雨，才能在村頭潮濕的草地上撿到。
迎著雨后清新的空氣，相約三兩伙伴去撿地皮菜是一大趣事。地皮菜耐干旱，生命力特強，平時縮成一團，不易察覺，只有經過雨水滋潤，才會萌發生機，舒展開來。走在干渠兩側沒有污染的林間草地上，一片片黝黑中泛著青綠的地皮菜卷縮在濕潤的地皮上，樣子很像木耳，用手觸摸，濕漉漉的有黏滑感。為了比同伴撿得更多，我往往在拾地皮菜時，連同粘在一起的柴末草棍一并裝進竹籃。
地皮菜吃著香，卻很難揀，要仔細剔去夾雜的柴末細棍和小砂粒，反復用清水淘洗，絲毫馬虎不得。揀不凈的話，等菜做好了，吃著牙磣，辛辛苦苦撿來的美味就算白瞎了。可那時的我只顧著玩耍，根本沒那么大耐心，揀著揀著就放乏不干，嘴里嘟囔著走開。太難揀，要不咱別吃了，扔掉算了。
拾的時候眉毛胡子一把抓，揀的時候也不好好揀，還嫌我不夠忙啊，就知道給我找活。母親這話當然是氣話，她才舍不得把那么多辛苦撿來的地皮菜扔掉，她得把這些菜做成美味佳肴，給一家人吃。
地皮菜可以做湯吃，涼調著吃，和山藥蛋燴著吃，和腌菜絲、山藥絲包莜面餃子吃，也可以和雞蛋炒著吃，味道鮮美，既增進食欲，又明目益氣。油熟了，母親將攪勻的雞蛋液倒入鍋內撥拉著炒。少頃，往鍋里倒入水發洗凈并瀝好的地皮菜一起翻炒，加入鹽、味精，再撒上小蔥段，起鍋盛盤，端上飯桌。看著黃黃的雞蛋，黑綠的地皮菜，翠綠的小蔥拌在一起，不用說味道，僅此美色，就讓人垂涎欲滴，況以外多吃一碗米飯。
雷雨天氣到來的時候，我就按捺不住心中的興奮，悠悠的地皮菜香就會不經意間襲來。那是來自生活的清新恬淡，是來自大地的脈脈馨香。
苦臧菜
苦臧菜的學名叫升麻，是一種藥材，嫩時莖葉可食。這一稱謂我是后來才知曉，一直以來，家鄉的土話都叫它苦臧菜。
苦臧菜生長在家鄉東、南兩邊的山上，每年的4、5月份就能上市。苦臧菜剛剛冒出地皮，精明的山里人就趁早把白白的嫩莖采下來拿到城里賣，圖個好價錢。等到苦臧菜綠紫色的嫩葉長多了，價錢就會稍遜一籌。再老的話，除了根莖可入藥，其余的就只能做燒材。他們大清早趕到縣城的菜市，隨便找個可以擺小攤的地方，鋪上一塊方布，從袋子中倒出一點苦臧菜碼好，其余的都留在袋子里防止曬蔫，白白綠綠的看上去很新鮮，很舒心。然后，自己或圪蹴或找塊磚頭坐下，瞅著買菜人從眼前過來過去。吆喝，在這里是多余的，識貨的自然主動過來詢問，聞著澀澀的清香，討價還價，賣家掙個辛苦錢，買家嘗個新鮮，兩劃算。會做買賣的，更是把苦臧菜做到了縣城的大小賓館、飯店，省心又省事。
母親是不會買剛剛上市的新鮮苦臧菜的，雖然現在父母從村里搬來縣城居住，但是勤儉節約的習慣還是沒有丟掉。他們會在苦臧菜價格回落的時候買一點，打電話叫上孩子們一塊吃。母親把苦臧菜揀凈，撅成一段一段的，放入沸水中焯熟，撈出置冷水中浸泡激涼。說是撅的嫩，用刀切的吃著顯老。吃時，取適量苦臧菜，放食鹽、醬油、老醋，再“嗤啦”一聲澆上滾燙的花椒油，而后倒入涼白開，一家人就可以盡情享用。苦臧菜味苦，清熱下火，最適合與小米飯同吃。吃一口苦臧菜就一口小米粥，嘴里的苦味立時變得甜起來，從淡淡的到釅釅的，越吃越甜，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往往一頓飯下來，別的菜剩下了，一盆苦臧菜準能連菜帶湯全部報銷。
焯好的苦臧菜，連同焯過的水晾涼后，一起裝進塑料袋，放在冰箱里凍成一個個冰疙瘩，留待冬春時節吃鮮。當屋外寒氣逼人的時候，一盆新鮮的苦臧菜綠翠白玉般擺放在親戚或客人面前，無不“嘖嘖”稱奇，屋子里也就凸顯濃濃暖意。
苦臧菜苦中有甜，甜中帶苦，吃起來唇齒留香。苦甜之間，品味的是我們再平常不過的生活。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