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縣:沙漠圍城
來源：作者：張柯平時間：2014-06-12熱度：0次
鄯善縣有個勘察項目，小鄭說咱們去看看現場，順便催一催應收款。我說行。
天熱路遠，皮卡突突突地喘著氣，跑不快，真急。鄯善縣隸屬吐魯番，雖如此，路上也得走好久。在新疆工作，要習慣于跑路。我問，這家老賴跑幾回了？小鄭說，嗨，都是往年留下來的尾巴，好幾年了，這次沒打招呼，搞個突襲吧，看能逮著人不。到了業主單位，一問，比預料的還差，說是調離了。無奈，拿合同說了一陣子，當事人不在，也說不清好多細節，現在的主管也不置可否，應付著我們。欠錢的都是大爺。這地方的業務歸小鄭主管，我也不好太多插話。依我的脾氣，管求他，罵狗日的一頓再說。小鄭沒有，他性格好，沒開口來先帶笑，面善得很，平常人都和他好相處。就這樣愣是沒生氣，我服了他。小鄭在吐魯番分部工作了幾年，找了當地姑娘成了家，當時我還客串了一回司儀,看著單位的發展無大變故，打算在這里長期扎根了。
要錢無果，只好先去施工現場看看。還是把能掙的錢穩住再說，這理兒也對。
小殷開車，聘來的司機，很靦腆的性格，和小鄭的脾氣很像。我們一路向城南走。在路口，一個老人拄著拐杖，也不管交規，攔著車，伸著手要東西。小殷剎住車，搖下車窗，給了幾塊錢，把自己的一瓶水也給了老頭。車繼續往南走。路兩旁都是高大的鉆天楊，整整齊齊的，樹葉唰唰地，泛著綠光。樹下是一道水渠，天山雪水,清洌洌的。還有掛果的杏樹和葡萄田，在野地里演繹著一派田園風光。走上老城東路，路盡頭一座黃色的突出物映入車窗。瓦藍的天，幾朵白云點綴，更顯得那物件的突兀。那是古城墻嗎？我問。不，沙山，到沙漠了，小鄭說。啊，這沙漠不就在城里嗎？離城也太近了。咱們的項目就在沙山公園里，進去看看去，小鄭解釋。后來知道鄯善縣是世界上離沙漠最近的城市，達坂城和七角井兩大風口刮來的大風，在此地碰撞，帶來了大量黃沙，日子久了堆成了沙山。
找到了業主，小鄭兩人商量著工程的事兒。我在公園里到處看。園子不知從哪里引來了水，造了些小橋流水的景觀，引得蘆葦和一些不知名的草類猛長。只有高高立起來的沙山、幾排胡楊及沙棗樹證明，這里是沙漠。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幻想著能有一次機會，真正地深入大漠，感受瀚海沙潮的壯觀和遼闊。我關注過風季，新疆百里風區和三十風區的新聞里說，又有列車因風延誤。關注過塔克拉瑪干的石油沙漠公路，塔中油田的故事叫人油然而生敬意。也聽隊友們說，在風季被困在百里風區，列車上，老韓給大家搶購油餅的故事令人捧腹。不曾想，如今，一片真正的沙漠就這么和你打了照面，太突然了，一點兒思想準備都沒有。
沙山公園在邊墻處簡單地圍了籬笆，我毫不猶豫地翻了過去，向沙山上爬去。正午，陽光正勁，沙漠拉開架勢，吸取著熱量，鼓噪著熱氣，熱流鼓蕩著,烘烘地向你撲來。沙粒很細，鞋子很快就灌滿了，軟軟地，細細的，也不硌腳，只有一股子暖流從腳底，傳遍全身。掬一捧在手里，沙粒有極細的粒徑，很快就流走了，這是沙子做成的水。沙山高聳，泛著黃色，不耀眼，樸實得很。斜坡上皴裂著些皺紋，線條柔軟，層層疊疊的，好像國畫大師的筆法。我站在一座沙山往南看，流沙萬里,曲折蜿蜒，無限地延伸出去，毫無規律，在大地上散漫地走過，沒有停歇的意思。天地相接處，光線軟化成波浪，蕩漾著，好像有一座神秘的大湖在遠處，招你過去。那可是迷失多年的羅布泊，你回來了嗎？
在沙地上，長著一株不知名的草，馬尾一般豎著，渾身頂著一串串的白花，在強烈的日光下很耀眼。僅有的幾片莖葉，精神抖擻的樣子，饑渴地吸取陽光給予的能量，完成著光合作用。我心說，它是如何沖破沙粒的阻隔，從土里突出重圍的，真佩服。這串串白花，結成的籽兒，何時才能落地生根？也許我多慮了，能在沙地快活地活著，必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時不時地能見到駱駝刺，一堆堆地擠在一起，也有個別落單的，豎著滿身的小刺，保護著它那僅有的幾片葉子。刺就是葉子，葉子就是刺，狡猾的家伙，它很聰明，葉子異化成刺，減少了水分的流失，維持了生命的延續，它得以占據著這塊地皮。
哎——在哪兒呢？半天沒見著我，小鄭擔心了，在遠處喊我。我應了一聲。從沙山滑下，兩腿踩著云彩一般，順著沙流，往下漂流，很快就回到了坡腳。幾匹駱駝臥在空地上，閑淡地反芻著食物，口水漣漣，津津有味，還不時吸一吸鼻子，看樣子對這些景色早就見慣不驚了。我突然明白，它才是這片沙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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