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涼
來源：作者：張建樹時間：2014-09-14熱度：0次
乘涼
張建樹
每年農(nóng)歷六七月份是一年四季最熱的時候，到了傍晚，毒辣辣的熱浪仍然賴著不肯離去，下半夜才覺得涼快一些。孩子津津有味地聽著我講小時候夏天在外的故事。
當(dāng)下年輕人弄不懂，現(xiàn)在天熱人朝家里鉆，可過去天熱人朝外頭跑，見怪不怪。現(xiàn)在家里幾乎都有空調(diào)，呆在屋里想夏天能夏天，想冬天能冬天，多得勁。農(nóng)村家里只有一把芭蕉扇，熱起來就嘩啦嘩啦地扇，有的連把芭蕉扇也買不起，弄塊硬紙殼子扇，一有空就到外邊找陰涼。誰不想享受享受，有屁用？當(dāng)官的也都這樣受。在生產(chǎn)隊干了一天的活兒，出一身臭汗，男人吃罷晚飯到莊頭水井里去擔(dān)水，倒在洗臉盆里，往身上沖一下算是洗個澡。之后，娘兒們收拾好家務(wù)，用木棍把院子大門頂上，從屋里搬來眼床子，在院里樹底下睡覺。男人領(lǐng)著小孩，掂條席子，拿個單子，到莊后的河堤上去睡覺，堤上長著許多大榆樹和桐樹，比家里陰涼一些。幾個人擠在一張席上湊熱鬧，席子一個挨一個，有百十米長。上半夜人們都睡不著，在侃打岔，侃那個不出奇的人聽新房的趣聞，被新郎發(fā)現(xiàn)，悄無聲息弄來一盆洗腳水，不偏不倚全澆在那人身上，回到家還被他娘用笤帚打了一頓。還有人講，夏天晚上睡覺，蛇要爬到每個人身上給人降溫做好事，因為蛇是冷血動物。小孩子都怕蛇，問大人，蛇不咬人嗎？大人說蛇不咬人，都是等人睡著了才從身上過。如果人還沒睡著，蛇就爬到人身上來，多嚇人啊？大人說，人有沒有睡熟蛇知道，你不睡熟它是不會爬過去的。我們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便都睡著了。說啥便有啥。到了后半夜，天氣開始變涼，我們這些孩子早已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大人們悄悄給我們蓋上單子，不知誰喊一聲：蛇。大人折身起來，問蛇在哪里，那個小伙伴指著席子說，剛剛還在我脖子上亂爬。我被大人喊醒，驚魂未定地坐在那里，突然隱約覺得腳趾頭上有個東西在慢慢蠕動，我一骨碌爬起來，失聲哭叫著，大人用手電朝那頭一照，好家伙，是一條紅花蛇，兩只眼珠賊溜溜的，足有一兩米長，頭也不扭若無其事地向河里溜去。我們再也不敢睡覺，生怕蛇回頭再來嚇人搗亂。
三四十年過去了，我念念不忘那次乘涼，還有那條紅花蛇，它又在哪里呢？我睡在空調(diào)屋里，一遍又一遍地想，此生我恐怕再也難見到那條紅花蛇，再也不必庸人自擾了。孩子聽著不解，忙說，我怎么睡覺見不到蛇呢？我說你睡覺不是在那個河堤上，是在城里樓上的空調(diào)屋里。孩子若有所思，像在極力感悟著生活。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