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大雪（組詩）

目光里閃現過零星的往事

看一看那些陽光，身體就溫暖起來

走一走山間小路，心兒就飛了起來

只是靠近了小村莊，聽見熟悉的鄉音

頭頂的藍天愈加曠遠，眼中的田野更加蒼茫

此刻，目光里閃現過零星的往事

從泥土的氣息中彌漫，隨寒風飄遠

遙遠的再也抓不住了，只聽見一個聲音

不停的呼喊著我的乳名，我的回答她聽不見

遙遠的大雪

眼前的村莊、田野與暖暖的陽光

我都需要，唯獨遙遠的大雪被天空隔離

干枯的蘋果樹桿上，這薄薄的白霜

多像遠走他鄉的蘋果留下的一口氣

弱弱的棲息片刻，瞬間被一陣風刮走了

大地的豐碩蒼茫而遼闊，縷縷炊煙

飄彌小村莊房前屋后，不等我回頭

就和藍藍的天空融為一體

思想的蒼白有多恐懼，宛若冷空氣

在此刻的禮泉縣散發出一聲聲嘶鳴

一封火焰之書，在方圓幾里閃閃發光

今日大雪，遙遠的大雪佇立于千里之外

在我心中的黑暗里紛紛揚揚，不急于鋪天蓋地

在異鄉

我吐出的煙圈

是咸陽湖里的一滳水

彩虹橋上的梧桐樹

又或者是一縷風

在十二月的天氣里

騰云駕霧，一會兒是神

一會兒是鬼

我想起窗外的那只貓

它像一塊奔跑的石頭到處亂竄

它像此刻我口中的形容詞一樣

拉長聲音，壓低嗓門

任憑內心的獅子慢慢回歸

在一間客房里收緊腳步

與我共同搬運過冬的柴火

我的宿敵是那一潭死水

我的流年像眼前的這張舊報紙

頭版頭條，寫著生活兩個字

冬日的某一個清晨

好像再次回到了冬日的某一個清晨

近在咫尺的千年木，正在開花的君子蘭

被陽光曬得暖洋洋的窗戶里邊

茶臺的一杯雀舌，散發出淡淡的彌香

我正與一只白色的田園貓對視

它慵懶的眠神一動不動，經常會這樣

以一分灑三分萌的表情示好它的主人

這與生俱來的性情，流水般舒暢

不需要在溫室里奔跑，外面的世界

隱藏著諸多不可預知的遭遇

一場風雪一陣驚雷，或者瞬間的回眸

足夠逆轉一件事物的結局，或明或暗

攜帶我所有的頑疾，在南山旁的冬天

靜坐清晨的陽臺，與陽光對視

與一只習慣于沉默的田園貓互猜心思

多不好意思，我的天真雪花般透明、易碎

在咸陽湖邊

在咸陽湖邊，有無數無名的火炬

在夜色下凸現出超越自我的光芒

這被稱作大秦故都的黃天厚土

于平靜中輕輕地安放下一個人的心懷

不需要給自由的靈魂設置過多的門檻

蒼茫的氣息溫潤而遼闊，這已足夠坦然

讓一路過往的英雄豪杰自嘆如斯

夢中的那片海與眼前的月光一樣清透逶迤

我正在一次次撫摸秦皇大道的每一棵樹木

目光里數星星，看人民路矗立的巨大廣告牌

沒有人注意到白日與夜晚的不同

完整或破碎往昔與今朝，飽含流水和光焰

這世間萬物都在復蘇，新的與舊的

在通向春天的道路上加大馬力加大速度

用水洗水，用光續光，用一張白紙

寫下咸陽湖邊的光芒和溫暖，重新出發

今天不下雪

今日小雪節氣，天氣晴朗

沒有下雪的征兆，只有一絲絲薄涼

在懶散的陽光下游來蕩去

小雪天不下雪，雪人就不會出現

世間的憂傷和苦痛也無處可藏

我問天，天不回答

我問地，地一直保持沉默

不下雪的冬天是可怕的

某些時候，披上一件白雪的外衣

佯裝自己是一個假人，也好

不眨眼，就不看眉高眼低

不說話，內心就保持安靜

午后的天氣

午后的天氣陰沉沉的，從樓頂遠望

終南山好像隱匱了它往日的身影

幾十米的視線里，只有高低不同的樹木

保持習慣性沉默，無風，亦無雨

這樣的境遇經歷過無數回了，這樣的

令人無可適從的午后就是一把細軟的弓箭

在十一月薄涼的日子里安靜地躺下來

任憑一滴滴雨水在天空徘徊，不肯降落

數一數地上的落葉吧，在塵世的囚籠中

只有草木順應河流的意愿，只有泥土

緊緊貼身于大地的臉頰，看菊花黃菊花殘

我內心的福祉與企盼在手心里冒出熱氣

這一縷縷溫熱的氣息，從青春到暮年

多少回漸行漸遠，又多少次靠近我的靈魂

像此刻的終南山，似乎離開了這個世界

明天又會回來，我還會繼續與它為鄰，和它對話

冬日銀杏林

腳下鋪滿了重重疊疊的金黃

雙手掬起這輕飄飄的碎銀

像從天而降的恩惠，給懶散的日子

增添了一抹彩虹般的驚喜

多想回到那個迎風而上的歲月

一個人爬到高高的山坡，與云霧相擁

眼前的世界充滿無限遐想

哪怕是一枝狗尾巴草，也可以當作手扙

但此刻，過去的形單影只有多么蒼白

在冬日的銀吉林，只有薄涼的風

在孤單的行走中留下蒼茫無邊的氣息

深深地吸口氣，才能聆聽到世間的梵音

從破舊的日子里拔節孕穗，緩緩地

流淌于窗前屋后，如一只沉默的怪獸

隨時張開兇猛的爪子，把生活撕裂

在祥和的銀杏林里，掩埋下紅與黑罪與罰

作者簡介：路男，本名李智敏，大學文化，祖籍陜西旬邑。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作品及詞條入選30余部書籍，曾主編《大雁塔詩刊》《陜西詩人12家》《陜西六人詩選》《內在之美》等，出版有詩集《陽光地帶》，《陽光紀念日》，《溫暖長安》《我的理想主義》等。詩集《陽光紀念日》獲詩刊社詩歌藝術文庫優秀詩集獎，曾進修于中國作協魯迅文學院高級創作班，獲2016年首屆聞捷詩歌獎優秀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