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站在陽臺上向外望去，天空陰沉著臉，已經擰出水來了。

頭天晚上我和幾個文友相約上歷山看紅葉，正糾結該穿多厚的衣服，這下找到答案了。歷山平時這個季節也該穿毛衣了，下雨天穿羽絨服，應該沒錯。

歷山是華北地區僅有的一片保存完好的原始森林，位處中條山脈，是山西省南部最高的山。這里自然風光、原始森林和古人類文化融為一體，是集旅游、探險、狩獵、考古、寫生、度假為一體的綜合性風景區；是一個大氣、土壤、水源、環境質量品位極高的、無污染的自然風景區。境內峰巒疊翠，高距云表，是山西省南部最高的山。相傳舜王當年耕治此山時，曾編制了黃河流域的物候歷——《七十二候》，故后人稱此山為歷山。

在歷山，一年四季風景不同，各有韻味。

我尤其喜歡歷山的七、八月份。一望無際的高山大草甸上各種野花迎風搖曳，只要你認識藥材，俯首便是黃芪、柴胡、當歸和何首烏，還有一些我從來沒見過，也叫不上來名字的藥材，其數量、種類，多得數也數不清。最高峰舜王坪，海拔2358米，站在山巔之上，伸手似乎可觸云端，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語文課本里讀過的唐代詩人李白的詩句：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據說，天氣晴好的時候，站在崖邊可以望得很遠，比如可以看見黃河。可我每次站在崖邊，都看不真切，只能看見霧蒙蒙的一條黃色帶狀蜿蜒向東。有幾次別人指給我看，喏，瞧見了沒？那黃色的就是。我總是搖搖頭，看見那條土黃色也說沒看見。因為我從不敢確定那就是母親河。不過，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關于歷山還有許多美麗的傳說，諸如坪上的犁溝是當年舜在這里耕種時留下來的，這里的藥材也是舜種出來的等等。在山底，西峽流水潺潺，一步三回頭，傳說路邊望夫崖上千百年來一直汩汩不絕的細流就是女英留下的眼淚。

按說，在這個秋風瑟瑟，滿地黃花逐水流的季節，歷山的風景未必是最好的。但歷山有紅葉，自古以來，鮮紅的楓葉總是提醒著人們歲月和季節的變遷更替，讓人生出無限感慨。基于此，我決定秋上歷山，去看看歷山在深秋不一樣的風景。

中國文人素來就有悲秋情結，幾乎誰面對層林盡染、紅葉染霜，聆聽著孤雁長鳴、枯溪淺唱，都不可能無動于衷，他們從來不缺乏想像，眼看著一個個生命在這個季節無聲地衰落，聯想到人世無常，就難免會生出些許凄涼和嘆息。而我，自認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文人，也不會用精準華麗的語言描寫悲秋情結，只是在每年秋季，不可避免地會生出一絲絲悲涼的個人小心緒。也許，這種心境是與生俱來的。記得少女時代，每逢秋季，尤其秋雨綿綿時，望著煙雨濛濛的遠山，灰色的天空，那種凄涼的情緒便一發而不可收拾，常常莫名其妙地淚流滿面。后來，隨著年歲一天天長大，經歷了人生許多的悲歡離合，也就漸漸看淡了世事悲涼、人生無常，反而使那種悲秋情結散去許多。

一路上山，無暇顧及其他。在游客中心附近換乘上山的中巴時，我看見幾個蒙古包式的帳篷，點綴在蕭瑟的秋風里，給歷山平添了一絲異域風情的味道。要在平時，我一定會駐足不前，貪戀當前美景。但想到有紅葉在前方向我招手，我便忍下眼前的誘惑，毅然決定隨他人乘坐中巴急急趕往目的地。

聽說最好的紅葉在上舜王坪的那段路上。然而，沿路并未見到傳聞中的紅葉。

從車窗望出去，山道彎彎，旅游公路兩側樹木幾乎觸手可及，枝枝椏椏上結的冰凌晶瑩剔透，像冰雕玉琢的一樣。放眼看去，一片潔白。林中樹木已經有了霧凇，是意外，卻也在意料之中。早就知道歷山氣溫比山下低，但沒有想到，早上山下只是下了一點小雨，山上卻已是一副冬天的模樣。難怪有人會說，大舜一斧劈出兩重天。

直到站在舜王坪上，極目遠眺，還是白茫茫一片，沒有紅葉。有雪，看著如此乖巧的小精靈輕盈地落在這片高山草甸上，美得如此的觸目驚心，簡直讓人不敢踩上去。雪是初雪，很薄的一層，但卻白得耀眼，純得晶瑩。這時，有凌厲的寒風掠過，盡管早有準備，穿了薄羽絨服，還是遮擋不了這份寒意。看著傳說中舜留下的犁溝，有文友笑著問，當年的舜到底是怎么在這上面耕種、居住的？旁邊有人回他，你不是舜，天也不會降大任于你，你當然不會明白舜當年在這里是怎么生活的。

本以為可以看到夢寐以求的歷山紅葉，可現在看來，今天是白跑一趟了。返回的途中，有人嘟囔著。有人甚至提議，如果明天有太陽，去陵川看紅葉吧。

車返回至半山腰，我突然發現路邊一抹紅色躍入眼簾。驚呼之下，大家紛紛下車。順著紅色，極目遠眺，只見一場秋雨過后，眼前的歷山如生命般純凈。這時，隱隱約約有光亮破云而出，遠眺，蒼山含黛；近瞧，山巒絢麗，紅楓似火。由近至遠，群山如波浪般層層疊疊，千山萬壑紅綠相間，似上蒼賜給人間一幅水彩畫。

原來，我們早上趕路，急于到達目的地，卻不意錯過了眼前的風景。

其實，最美的風景一直在路上……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