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鉆頭一米米地向下延伸，鉆桿一節節地連接。每日都有村民圍觀，都有渴望凝神的目光，盡管田興盛的心從開鉆來像懸著的云朵捱不到底，而他平靜的面容上透出堅毅。幾天來，他不離鉆井半步，生怕出一點點的意外，第一池循環水流失，買水的車又在山路上拋錨，幸而李大路送來了幾桶水，解決了機場上的吃喝，他不敢再有閃失。
時間過去了五天，孔深已達140米。距離設計孔深越來越近，田興盛算計著。中午，李三和劉老者在窩棚聊天，沒說上兩句就瞇著了。劉老者站出來，看著田興盛站上機臺，仔細瞅著孔口。劉老者的眼神跟著他，看到他臉上的皺紋慢慢舒展開來，劉老者忍不住跳上機臺和正在操作的吳文說：看這情形，怕是要出水啦。
孔口翻出的巖粉呈現出青灰色，田興盛想著應該打到出水層位，就在他想的時候，一股水柱泛著黃色的泡沫直沖上來。
“出水啦。”田興盛激動地喊起來，然而他的喊聲并沒有人聽見，周圍已經響起了村民熱切的掌聲和歡呼。村民們叫著跳著笑著，“出水啦！出水啦！”這一聲聲歡呼在山谷間回蕩，喊聲震天，十里八鄉，沉睡的大地，都被喚醒了。這是滋生在心頭的呼喚，在四季的聚累、膨脹中，這一瞬間都拼命地釋放。汩汩涌出的清泉水，張狂、放肆地流淌，在田間地頭、在人們心中。
“咱有水了。”李家公顫抖地用手捧起清涼的泉水，一口喝了下去，眼角慢慢淌出喜悅的淚滴。
田興盛捧起一掬清泉，嘴唇哆嗦，他猛地把水一揚，在陽光下灑出一道漂亮的水簾，然后把臉深深地浸在水里，感受來自地底深處的潤澤。
雙山村沸騰了，李家公激動地說：有水了，雙山有救了。
李大路吆喝人把自家的豬殺了，他要為地質隊的大排酒宴。李家公說女兒出嫁再也不擔心沒水吃了，也跟著兒子殺豬幫忙。他找到田興盛時，田興盛他們已經在卸鉆機，正忙著裝車要趕往下一個點。
李家公拉著田興盛一定要請田機長吃杯酒，“田機長，你看，你們老遠地趕來給我們村打出水來，就是我們村的恩人，哪點能飯都不吃口就走，再推，就是看不起我老者者，你看天也晚了，到我老漢家住一晚休息休息再走。”
“老人家，不是我們嫌棄，實在是工作任務重，我們還要趕到下一個點，還有幾百里路，那里也是重旱區。”
“哎呀，晚一天不怕的，走，走，到家去說。”李家公拉著田興盛要走。
“你老人家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工作不能誤，這都是地礦局安排好的，一點不能耽擱。”
“那這樣說的話，我不能耽誤你們，大路，趕快把肉割好，給田機長他們帶上。”
“哎，不能要，不能要，我們有的。”
“飯不吃，酒不喝，肉一定給你們帶上。”
村民們圍著車子，紛紛提著肉就往角落里放，劉老者和李三著急地勸了這個，勸不了那個，田興盛喃喃道：“收下吧，收下吧。”
……
夜色彌漫，遠處高高聳立的山巒模糊不清，鉆井車隊又啟動了。車輪飛旋，田興盛靜靜地感受著高原的山風，帶著些許的清涼。隱隱約約，他聽到了歡快的曲調，那歡快高昂帶著野腔野調的嗩吶聲沿著曲曲折折的山路飄來，在山野間跳躍，那一定是山路上走來的迎親隊伍。
他一掃焦慮嚴峻。在這片高原，這片養育他的土地，錘不爛打不敗壓不垮，挺立著堅韌不屈的脊梁，正煥發出蓬勃激昂的氣勢——高原的春天來了！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