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里有兩個人經常加班，一個是宋玉石，一個是龔清鴻。兩個人都是單位的技術骨干。龔清鴻比宋玉石機靈，腦呆瓜好用，他經常對宋玉石說，“你一身本事，窩在單位可惜了；出來我們兩個一起整吧，整得的錢平半分，咋樣？”宋玉石說，“單位活兒都做不完，我哪有時間和你整別的呢？等我有時間了再說吧。”他們說的出來“整”，整的是私活。這些年地質市場活了，好多私人老板，尤其是做礦生意的老板，也需要地質資料，經過正規途徑找單位出資料，他們嫌麻煩，程序多，時間長；就私下找地質員給他們出資料，方便，快捷，還省錢。這些地質員呢，躲開單位領導的視線，偷偷接活，撈點外快。——這真是雙贏的事。宋玉石死腦筋，一心只撲在單位項目上，雖然項目做了不少，先進也得了幾個，但至今房子都沒弄一套；而龔清鴻則不同了，搞了幾年私活，不但買了車，買了房，還特受單位重用，提撥成了單位辦公室主任，專門負責接待客戶；而宋玉石還是項目負責人，工作生活在深山第一線。
　　這一晚，他倆的燈光幾乎同時在辦公樓里亮起。宋玉石的辦公室只有一個人，他在加班加點編寫礦區普查報告，兩個月就要交，不加班不行。而龔清鴻的辦公室則不只一個人，有時兩個，有時三個，他們往往是坐下來，聊一聊，抽支煙，喝杯茶，再辦正事；他們的表情時而開心，時而詭秘；但也會忙到大半夜，和宋玉石幾乎同時關燈，回家，睡覺。有時他們兩人還會在黑洞洞的辦公樓樓道上見面，見面照例是會打打招呼的，只是神情不一樣：宋玉石常常表現得疲憊不堪；而龔清鴻則相反，顯得興奮而精神。
　　人們都說，這兩個人是工作狂。
　　一晃半年時間過去了，又到了一年一度的職工代表大會時間。在職代會上，他兩個人又引起了人們的注目：年前，宋玉石的普查報告評審獲得優秀等級，職代會上，部門榮獲先進集體稱號，個人榮獲先進生產工作者稱號；而龔清鴻卻沒參加職代會。大家不免私下悄悄議論：龔清鴻去哪里了？
　　這之后，晚上的辦公樓里，宋玉石的辦公室里照例經常亮著燈——黑燈的時候也多，那是他下勘查工地了；而龔清鴻的辦公室則始終是黑洞洞的。大約兩個月后，龔清鴻出現了，和他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輛檢察院的閃著警燈的車。他臉色蒼白，滿臉皺紋，似乎頭發也白了不少，變得灰樸樸的。他耷拉著臉，不再像往常那樣昂首挺胸，一臉春風的樣子。和人見面也不再主動打招呼了，仿佛和誰都不認識一樣。
　　就這樣，龔清鴻辦公室的燈光就再也沒有亮起過。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