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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日子與煤炭有關（組詩）

   齊鳳池
　　
   一、
　　
　　井下八百米深處
　　跟隨一盞燈鉆進洞穴
　　摸索前行
　　雙臂觸摸
　　呼吸感覺
　　四壁有牙齒咀嚼
　　滴落的口水
　　走過一道坎
　　跨過一道石門
　　終于抵達黑暗盡頭
　　采面是擋在前面的黑
　　我們掄圓大鎬
　　啃下一層黑
　　扒下一層黑
　　前面還是黑
　　黑暗包圍著我們
　　把蘋果饅頭攪拌一起
　　當做休息
　　什么時候能走出黑
　　見到亮
　　袖子抹了一把嘴
　　繼續挖掘
　　身后有礦燈搖晃
　　我們撤出
　　其實，我們知道
　　一生也走不出黑暗
　　正面是黑
　　反面也是黑
　　早年祖父在黑暗中
　　尋找一把棒子面
　　跌進一口很薄的雜木棺材里
　　父親為了五只鵝黃的小鳥
　　走進狹窄的一尺黑暗
　　我們在黑暗中
　　尋找學費
　　住房和養老金
　　用黑兌換白
　　當我們真的走出黑暗
　　變成一把粉末
　　撒進大海
　　或寄存在水泥間
　　居住在黑暗的黃土里
　　
　　二、
　　
　　班車緊緊追趕早餐
　　煤礦職工食堂
　　一群趕夜路的人
　　在狹窄的賣飯窗口
　　爭搶咀嚼物
　　餛鈍豆腐腦沒嚼碎
　　迅速進入胃里
　　他們攜帶一個蘋果
　　兩節香腸三個饅頭
　　走進歲月根部
　　挖掘亙古時間
　　放松一夜的舒展
　　再次拉滿弓弦
　　不會節省汗水的男人
　　面對遠古挑戰
　　使出祖傳絕技
　　這些使用鍬鎬的民間高手
　　把功夫亮相井下采面
　　鐵鍬掀翻四季
　　大鎬掄圓黑白
　　一束光環閃耀氣概
　　把一身功夫
　　呈現在八小時
　　今天是和昨天較量
　　是對妻子承諾
　　兒女的許愿
　　兌現承諾
　　把血汗全部灑在采面
　　
　　三、
　　
　　從井下升到地面
　　最希望見到的不是陽光和女人
　　是趕快脫掉窯衣池水里浸泡
　　耳朵夾一根煙
　　再點燃一根
　　躺在冒著熱氣的池子里
　　用力深吸幾口
　　伸直放松四肢
　　頭枕池臺
　　享受溫暖慢慢滲透每個毛孔
　　皮膚微癢
　　像無數尾小魚輕啄
　　從棉布越境的微生物
　　趴在皮膚上像水蛭的吸盤
　　享受唐僧肉
　　第一支煙吸完了
　　對上第二根慢慢享受
　　漸漸進入幻覺
　　一群男人洗菜
　　洗的是白蘿卜
　　洗蘿卜頂
　　洗尾巴
　　蘿卜頂打幾次開米蔬果
　　洗凈葉面蘿卜毛須
　　用噴頭沖洗捋順
　　白蘿卜洗凈了
　　就剩一根胡蘿卜
　　要仔細認真洗
　　不能叫遠古生物在體內臥底
　　菜洗凈了
　　煙剩下了煙蒂
　　走出池水的男人
　　像洗凈的白蘿卜
　　晃動著蘿卜纓
　　懶散的向廚房走去
　　2016-8--3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