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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連山中（組詩）

甘肅  王登學

砂嘴口

砂嘴口新修的塘壩

堵住了要流下來的雪水

祁連山血管上的一個逗號

在此處做短暫的停留

這是初春。冰雪還沒有消融

雪地上印有貓科動物的腳印

還有藍馬雞的腳印。人的腳印。

都在雪地上張望或者停留

正午的陽光照過來

會一點點地擦去他們的驚慌和失措

在松林中

斑駁。用這個詞來形容初春松林的雪

陽氣。用這個詞來形容萌動的松林

一個老鷹的翅膀

七根羽毛整齊地排列著

是怎樣的較量和搏斗

心驚。我記下這個詞

一棵，兩棵。三棵高山杜鵑

在雪地里馬上就要開放

葉片那么綠那么生機

驚嘆。為一朵花的開放

打擾

驚飛的沙雞

踩破的冰層

雪地上的行走

陽光下的松枝

在林子深處小憩的馬鹿

還有風。還有冰河。還有陽光。

牛群走過后的腳印和叫聲

請原諒我的打擾

幸福

雪地里待放的高山杜鵑

陽光下吃草的馬群

松林中慢慢消融的雪

峽谷里的風

廢棄的羊圈。丟棄的冼臉盆、棉大衣、一瓶沒有喝完的酒

這一切。簡單而又幸福

黑河源

從云中來

從天上來

從神的護佑中來

黑河源。端坐在祁連山的懷抱里

多么幸福

八一冰川

白色。還是白色。遼闊啊。

沒有植物沒有動物沒有風

只有冰。只有冰河在流動

沒有風。只有太陽。

沒有一只飛鷹從頭頂飛過

不敢言語。不能說出的靜穆

東風水庫

借著東風黑河在這里歇息

感謝冰川

感謝森林

感謝草原

感謝一路經過的戈壁

感謝風

感謝雨

感謝太陽

感謝月亮也感謝星星相伴

感謝升天的火箭也感謝嫦娥

感謝一望無際的荒漠也感謝守著荒漠的東風人

無題

在扁都口

面對一只被宰殺的羔羊

一群觀望的人

眼前的雪山 

由綠變黃的松林 

憤怒和祈禱都會被雪履蓋 

被風吹走 

這么多無常 

這么多陌視 

我不敢說出慈悲與愛

青龍寺，被雪覆蓋

主持道吉打開寺門

掃開香客去大殿的小路

他轉身離去的聲音比雪花還輕

那尊觀音還被雪覆蓋著

佛塔也是

風和陽光。還有張居士會拿走

他們身體里的冷和雪花

峨博嶺

你看峨博鎮多像甩出的一個魚鉤

峨博草原大海一樣的寬廣安祥

黃金般的陽光。風從峨博嶺沿著扁都峽谷一直吹下去

我看見來不及融化的冰川

緊慌失措的旱獺

安放于山頂的那座佛塔

峨博古城端出的銀碗盛滿藍天白云和經幡

在3568米的峨博嶺上

一頭受驚的牦牛沿著河谷跑遠了

貝殼化石

剛才還在水中

大地翻個身就印在了上面

對海貝而言就是這樣

祁連山。這不過你的日記而已

阿柔草原

1

一個穿藏袍的女子一邊低頭采著蘑菇一邊跟我說

這是她家的草原。她的哥哥不讓外人進來

在祁連山草原

我花20元錢買下她手中的蘑菇

她說要在火爐上熏干才好吃

黑頂子的都是毒蘑菇

她一邊走著一邊采著蘑菇

露水打濕了藏袍的花邊

她彎腰的姿勢多像在夢里

2

阿柔寺安靜的沒有一個僧人

經堂的佛團墊上放著一串珠子

安靜。肅穆。

3

草原都圍起來了

不讓放牧了

才讓說。給我好多的錢花不了

盼著孩子好好上學

考個穩定的工作

4

兩個紅衣喇嘛從草原上走來

我看了看他們

他們也看了看我

走遠了，我們又互相轉過頭來看了看

5

一只旱獺看見我

一點也不驚慌

我也不驚慌

看它把一滴露珠喝下

6

四匹馬在河邊飲水

一匹紅色，一匹紫色，一匹黃色

還有一匹紅黃相間

我想它們也許是一家

峨堡鎮

佛塔。經幡。古城。

藏族的。回族的。漢族的

海拔3400米的高原小鎮

藏族女子拉毛措打著手勢

青海湖般的眼睛不能窺測她的秘密

端坐于高處的峨堡古城

俯視著來來往往的汽車和行人

漢瓦。陶片。骨針插在城墻的歷史深處

一群羊在古城里覓食

一只旱獺在洞穴邊探頭探腦

一堆云飄過來遮住了古城的陽光

祁連山1號冰川

在西岔河

我沒有羨慕一群羊的悠閑

1號冰川或者叫老虎石冰川

像鏡子一照著西岔河村

寧靜。安詳。

大河鄉王書記說

這是離村莊最近的冰川

要開發探險、攀登等旅游項目

我看見通往冰川的草原上七彩經幡

還有羊群。蘑菇。驚慌失措的旱獺

都打量著世界的喧囂與寧靜

在西岔河村我該用什么樣的語言來安慰

一塊冰川的憂傷

在肅南

隆暢河的門牙

打開肅南之門

不記得藍天白云

只記得紅灣寺的靜穆

不記得隆暢河的濤聲

只記得轉經輪的神秘

不記得祁連山草原

只記得那些寺院那些經卷

靜坐在祁連山的肅南小城

富足。安康。

轉經輪

手轉經輪。水轉經輪。

108個經輪轉動著

這個世界最大的經輪

在那么多目光下轉起來

陽光四射。幸福吉祥。

蒼龍草原

1

草原的石房子

突然就出現了

好像突然從河里跑出來的牛群

幻境還是現實

2

佛也在石壁上安家

是誰把佛的線條描了又描

就像風把草原描了又描

3

那么多羊群

我不想說它們是蒼龍草原的珍珠

應該是星晨和夢吧

4

我和小友曉鵬、小睿

在蒼龍草原上。和那個

迷路的小馬一樣

尋找風和陽光的影子

5

遠山如黛。再遠處是森林。是雪山

是遙遠。是夢和詩歌。

阿米東索

中國只有一個祁連

祁連是地名

山的名字、河的名字、縣的名字、鄉的名字、林場的名字

人的名字

祁連只有一個阿米東索

阿米東索是山的名字也是人的名字

阿米東索里住著森森。草原。太陽。月亮。流水。雪山。牛羊。野獸

住著祁連最大的佛

住著龍女瑪釉瑪和牧馬少年阿米東索

注：阿米東索。藏語牛心山譯名。位于青海省祁連縣境內，祁連山中的一座神山。

海拔4120米

      

六塊石頭上寫著六字真言

兩排排列整齊的經幡

一個巨大的4120米的標志

一群驢友不停地變換姿勢和表情與4120米合影

與一棵小草相比

我是多么地渺小

有點頭暈。有點冷

一只藏獒瞪著眼睛看著我

一只旱獺打量著我

我也看著它們

把風吹開的衣服扣了起來

金色門源

油菜花打開祁連山之門

蜜蜂打開油菜花之門

放蜂人打開蜜蜂之門

門源打開放蜂人之門

一列高鐵打開門源之門

祁連山草原

說出遼闊

說出綠

說出安靜

說出寺     

說出牛羊

說出帳篷

說出愛

不說出祁連山草原的秘密

 峨堡鎮

新修的古城門  一組雕塑

一閃而過

高處的佛塔越來越小

遼闊啊。草原平緩 起伏

多像待產的孕婦

那么多牛羊，草原的標點符號

自由 隨意 抒情

阿柔草原

在草原的地方就有牛羊

有牛羊的地方就有牧人

就有帳篷

就有路

就有經幡

就有寺

就有佛

就有佛塔

就有誦經的喇嘛和朝拜的藏人

熱水

煤場高高的隔風墻

黑乎乎的街道、樓房、店鋪

告訴你這是一個煤礦的名字

一條只有兩根鐵軌的鐵路

一條想流都流不快的河流

滿山坡盛開的金露梅

草原邊上盛開的云朵

告訴你這里不可能是一個煤礦

熱水。熱水

有煤燒的地方一定有熱水

青海湖沙島

千年絲綢路 夢幻青海湖

這是用沙和綠色做成的大地藝術

生命樹在山坡上生長

鳥巢里兩棵蛋靜靜地等待風等待雨等待陽光

一輛停泊的船什么時候起航

湛藍。盛大。遼闊。

說沙。也說湖

也說湖邊那些經幡

不想說馬匹

不想說駱駝

不想說那頭白牦牛

不想說隨地小便的游客和騎馬

不想說在湖里戲水的人和落日

青稞地

麥芒壓過來。隨風

夕陽也壓過來。隨著我的目光

還沒有飽滿的麥穗

一個擠著一個

一句話也擠不進去

風也擠不進去

只有陽光楔了進去

兩只蝴蝶在麥芒上站了一下飛走了

油菜花田

油菜花田里最多的是蜜蜂

當然。這是油菜花盛開的季節

沒有風。只有陽光

抓蜜蜂的少年呢

花蝴蝶呢。涼風呢

安靜啊。大地的花床上

來自自然的樂章

打開甜蜜之門

放蜂人

太陽西沉。花朵閉合

小小的工匠回到蜂箱里

回到蜂的社會里

我的世界你不懂

蜜蜂說。多像我剛過十六歲生日的孩子

一滴露水從地下升了起來

轉眼天暗了下來

蜂箱里異常地安靜。你聽

月光下花開的吧嗒聲

扁都謠

1

金露梅。銀露梅。

滿山坡的金盞銀碗

站在風中的卓瑪

左手揚鞭。右手指路

2

星星坡。獅子口

藍天白云下的扁都口

星星的羊群獅子口的山

丈量著扁都口

3

石佛爺。娘娘墳。

千年的佛祖。千年的公主

小路和流水傾訴衷腸

草原啊。牛羊啊。

4

黑風洞。諸葛碑。

歷史啊你的想像如此豐富

尋找還是放棄

月光照亮。銀狐帶路。

5

峨博嶺。平羌口

隨水而行的路。鉆山開洞的路

慢與快的較量

幸福還是憂傷

6

前面是雪山

前面是森林

前面是草原

前面是牛羊

前面是愛和憂傷

7

后面是風

后面是狼群

后面是流水

后面是月光

后面是遙想和思念

8

我向雄鷹和七星瓢蟲致敬

我向那些無名的小草致敬

我向在路上行走的人致敬

我向青羊。藍馬雞。野兔和蝴蝶致敬

我向黑夜里一豆燈火致敬

9

扁都口。扁都口。

山峰無數。森林無邊

靈魂無痕。雪山無影

一萬次的祈禱一萬次的愛

扁都口。我一次次在風里把你抱緊

祁連辭

1

老君落雪。燒房釀酒

祁連山。張開

扁都口。盛大啊

十萬畝油菜花。十億個蜜蜂

2

遇見葉西央。遇見法顯。遇見霍去病

遇見洋尕峽的的石佛巖畫

遇見朝拜的藏人

遇見經幡。遇見流水

3

海拔3800米

一只旱獺支著雙肘打量著世界

一灘來不及開放就凋謝的不知名的小花

那么矮。那么小

4

給我雪山

給我草原

給我一匹棗紅馬

給我森林。給我林間的螞蟻和花蝴蝶

5

給我陽光

給我雨露

給我長安的還魂丹

我要喚醒娘娘墳里的公主

6

深山出俊鳥，也出美人

唱歌的卓瑪野草莓一樣的嘴唇

我是醒著還是醉著

我是那個打馬歸來的黑臉扎西

7

俄博古堡。深邃悠遠。

一塊漢瓦還是銅鏡

留著祁連山的溫度和月光

一塊馬蹄鐵打開城堡的秘密

8

抬頭昆侖。低頭人間

青海湖的眼睛

焉支山的耳

祁連山是一群奔跑的蒼狼

阿柔寺

到處都是轉經筒

到處都是佛像

一對彩繪的獅子

蹲在大殿的門口

萬佛殿在二樓

10000個宗喀巴安靜地坐著

那些誦經的喇嘛

那些電帶的燈盞

那串遺落在大殿坐墊上的佛珠

那尊歡喜佛

那么多的護法神

那個高高的座椅應該是活佛的坐椅

黑褐子大賬。旁邊

探頭探腦的旱獺是前世的旱獺嗎

低頭行走的喇嘛

臉那么紅。那么黑。

沿著如來八塔不知走了幾圈，還要走多少圈

青龍寺

去寺里的路上冬天的雪還沒有完全融化

雪地上有些腳印

盡管已初春。兩邊的沙棘樹結滿金黃的果子

一個冬天了也沒有凋落

遠遠地已看見那個九層佛塔了

一個游人還是僧人在繞著塔轉圈

對春天最敏感的是青海云杉

針葉已經泛綠。精神。陽剛。

我們在談論著青龍寺的傳說

談論著路邊去年來時那么多的野草莓

談論著主持道吉和已經圓寂的老師傅

談論著山頂上正在新建的佛塔

談論著一個人的信仰和信念

大殿里一柱香還沒有燃燼

安靜。清冷。

慈眉善目的觀世音菩薩看著我

大殿外一棵古樹上有三個鳥巢

那塊漢代的老虎瓦當還放在那個樹叉上

成箱的欏來經還沒有打開

上面一層灰塵上在幾對麻雀的腳印

穿越祁連山

坐高鐵穿過祁連山

感覺。是一把劍刺穿

一個英雄的胸膛。

最美的依然是門源的油菜花和眼前有雪山

一年一次的盛開和凋零

從汽車沿著水流的方向

牛羊走的方向。穿越

祁連山。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中途可能還要遭遇雷雨。風雪。

可能還要繞行海拔4000米以上的大板

那些羊群。紅臉的牧人。

黑的。白的帳篷

記憶還是忘卻

河西走廊

      

祁連雪山伸開手掌

大赦天下

滿眼的綠

滿山的花

滿目的戈壁

蘭新高鐵

奔跑的生命線

從云端落下

穿透河西

作者簡介：王登學，男，甘肅省民樂縣人，出版詩集《我的村莊及其它》、《坐在民樂的城頭》、《詩意民樂》。
電子郵箱：414505128@qq.com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