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時花濺淚——宋宏建文集《子夜捻香》序
來源：作者：郭友釗時間：2013-11-11熱度：0次
感時花濺淚
郭友釗
夜，子夜，一盞明亮的孤燈，滿天明亮的繁星或孤單的明月，滿紙閃爍的文字或獨(dú)樹一幟的文章，這部用三年多的時間寫成的書，當(dāng)稱之為《子夜星眸》？作家宋宏建猶豫不決。
在洛陽牡丹花剛剛竄出一片片土褐色的子葉之時，宏建兄讓我一讀書稿。對于宏建兄出版的作品，諸如《蔽掃自珍》、《流年青詞》等，我是熟悉的、喜歡的。有幸成為宏建兄新著的第一批讀者，亦是欣然的、渴望的。美釀一般的二十萬字，慢慢品味了二個多月。在觀賞紛紛綻放的河州牡丹之時，宏建兄來電說，更書名為《子夜捻香》。
我覺得“捻香”比“星眸”更確切，更適合于宏建兄對文學(xué)、對生活的虔誠禮拜——
一、尋常題材
《子夜捻香》分“故鄉(xiāng)速寫”、“舌間記憶”、“家譜素描”等卷，各有其側(cè)重——
“故鄉(xiāng)速寫”卷，寫黃河與洛河之間的北邙山，北邙山巔宏建兄出生地鳳凰臺村，村頭光滑的石碾，石碾呀吱作響時作者的童年，童年時的饑饉，饑饉中靠山窯頂上掛著紅燈籠一般甜蜜的二棵柿子樹，從柿子樹上可望見青黃交接的小麥、油菜以及房前屋后的麻雀、蟈蟈和被稱為“飛黃騰達(dá)”的蝗蟲……當(dāng)然，還有在鄭州城里宏建兄孤寂中偶遇的蛐蛐、守望的紫藤、邂逅的戴在瘋女人頭頂上的野菊、祈盼白茫茫的冬雪以及雪片紛至沓來時枯荷的律動……那個時期的村、這個時代的城，屬于田園況態(tài)的，宏建兄便俯首拾起，再舍不得放下了。
“舌間記憶”卷，最憶的是“扁食”，那是宏建兄母親的話：“建好吃烙饃、好吃扁食（餃子）?！蹦赣H幾度鄭重其事、極為困難籌備的扁食，為一家的過年、為兄弟的參軍、為自己的升學(xué)，一一均標(biāo)志人生路上屈指可數(shù)的里程碑，也是時代及母愛的縮影，宏建兄刻骨銘心；還有那“饸饹”、“碾轉(zhuǎn)”、“榆錢兒”，一同是時代的記憶。當(dāng)然，還具有千年歷史文化沉淀的美食，如洛陽的水席、肉湯、漿面條，如河南的燴面，如陜西的圪坨、重慶的火鍋、貴州的酸湯魚……故鄉(xiāng)的美食養(yǎng)育了筋骨，異綿的美食激發(fā)了靈感，宏建兄的字里行間，洋溢著感激之情。
“家譜素描”卷，首先淡描“宋”姓的由來與演變，列出了自古而來出類拔萃的宋氏人物，宏建兄為之自豪，追索自己的影子，或許隱含了自己的上進(jìn)、奮斗，也光了宗、耀了祖。但這不是本輯的重點(diǎn)。本輯重彩回憶父母之愛，濃墨記述閨房之樂。家境各異，父母之愛的形態(tài)千差萬別，但本質(zhì)或許一樣，那就是無私、那就是奉獻(xiàn)，為了子女無私地奉獻(xiàn)出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而人生在世，由嗷嗷待哺經(jīng)節(jié)節(jié)拔高再回歸泥土，前段由父母呵護(hù)，后段由妻女相伴，同心協(xié)力、同舟共濟(jì)、同甘共苦……愛在涌動，愛在傳承，宏建兄把愛傾情筆端，表達(dá)了一種感恩之意。
《子夜捻香》另設(shè)“時光書簡”和“閑庭走筆”兩卷。我觀之，五卷的題材均系日常生活，人人均遇。尋常題材，宏建兄文章以有何特色？
二、工筆文章
1978年8月底，宏建兄在他母親含淚注視下吃上了“扁食”，邁進(jìn)了高等學(xué)府，學(xué)習(xí)中文專業(yè)。從此，宏建兄不僅需要“紅薯湯，紅薯饃”，更需要的是諸如《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艷陽天》等精神食糧。春心淋雨，用方塊字碼文章、成作家的種子，在肥沃的中原厚土里扎根、發(fā)芽、破土。1982年在校報發(fā)表文章起，宏建兄便一發(fā)不可收，先后出版了《庖丁操廚錄》、《求求你拋個媚眼過來》、《2006年的第一場酒》、《虹與劍》、《雪泥鴻爪》等小說集、散文集、隨筆集8部，可謂碩果累累。
縱觀宏建兄文學(xué)作品的特點(diǎn)，我覺得用“工筆文章”喻之比較適宜。工筆，本為國畫的技法，其特點(diǎn)是用筆精謹(jǐn)細(xì)膩，通過“描”、“染”等技巧，使畫品“巧密而精細(xì)”，達(dá)到“取神得形，以線立形，以形達(dá)意”形神融為一體的藝術(shù)效果。
“古今十八描”，每種描，均以“細(xì)”求之。宏建兄的狀物描景，可謂精細(xì)。如“紫藤”一文對紫藤花的“描”：
“綻放的紫藤花指甲蓋兒大小，一群群信鴿般扇動著翅膀飛翔，外面的花瓣由白漸粉，淺紫、藍(lán)紫再到深紫；里層三瓣為純正的紫色，宛若慈祥的母親給嬰兒喂奶，羞答答摟抱著乳白色憨態(tài)可掬的花蕊；而那枝頭尚未啟封的花苞，依然十月懷胎的少婦一般，幸福地陶醉在一襲高貴、優(yōu)雅的紫藍(lán)袍內(nèi)?！?br> 短短的百多字，描了紫藤花的花苞、花瓣、花蕊，其中還繪了外層、里層5種顏色的花瓣，多為精細(xì)！
繪出紫藤花花瓣“由白漸粉、淺紫、藍(lán)紫再到深紫”的寫法，如工筆畫中的“染”，是對作品色彩的處理。工筆畫中，“染”有12種，如干染、潤染、濕染等。宏建兄使用了“第13種”，屬于時間或者歷史，是文化方面的“渲染”，由此營造豐富的意象。如“蛐蛐兒”一文，用《詩經(jīng)》的“七月”、唐代杜甫的“促織”、宋代張镃的“滿庭芳·促織兒”等，層層渲染了拼搏路上人到中年的宏建兄“身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鄉(xiāng)愁。
“工筆文章”，只是對宏建兄文學(xué)作品的印象，無力對其“工筆”的技法一一深入分析，在此提出，只想由之拋磚引玉。
三、雅致生活
1982年夏，宏建兄走出校門，自詡為“非著名文學(xué)愛好者。”還自創(chuàng)不算名言的警句“文學(xué)乃俺的情婦。”宏建兄對待這位“情婦”，可謂情意綿綿無絕期。當(dāng)教師十年、當(dāng)?shù)刭|(zhì)隊(duì)員近二十年，“書讀多了，便生發(fā)感悟；有了思索，便傾注筆端。”從筆端奔涌而出的二百多萬文字，只自謙為“自娛自樂”。娛樂的水平如何？宏建兄達(dá)到的境界便是“讀書之樂樂陶陶，起并明月霜天高；寫作之樂何處尋，數(shù)點(diǎn)梅花天地人。”
有一輩子攜手這位高貴的“情婦”，宏建兄因此擁有別樣的雅致生活。一些人欣賞“雨打芭蕉”，一些人欣賞“枯荷聽雨”，宏建兄卻達(dá)到另外的境界：“枯荷聽雪”——我想，下雨的時候，即使冬天，荷還不太枯；下雪的時候，即使秋天，荷已枯透；雪比雨輕，雪比雨柔，柔柔的雪輕輕地落在枯透的荷葉之上，有什么樣的聲音？我淚眼迷離地閱讀如下的文字，仿佛望見宏建兄緊緊地?fù)е摹扒閶D”——
枯荷聽雪，那是怎樣一種難得的寧馨啊！都市的喧囂，人間的煩惱，生存的坎坷，所有一切的榮辱毀譽(yù)，此時此刻，都在一首窸窸窣窣、窣窣窸窸的雅音古樂里淡化了，遠(yuǎn)遁了。荷長一秋，人生一世，如果能夠靜下心來，獨(dú)坐湖邊，陪枯荷聽雪，靈魂豈非洗凈鉛華，達(dá)到了本色的境界？
西風(fēng)漸緊，雪花漸濃，環(huán)顧周身，感覺又凝重了幾分。我閉上眼睛，張開鼻翼，深吸一口長氣，任那落雪如泣如訴，在我滿頭灰白的發(fā)絲間恣意流動；任那音符嘻嘻蓮?fù)?，在我半世滄桑的臉頰上縱情彈撥。我想等我七老八十的晚年，如果能在煌煌燃燒的夕陽殘照之下，抑或千樹萬樹梨花霏霏之間，優(yōu)雅地挽著糟糠老妻穩(wěn)坐雕欄，與枯荷一樣默默無語，與枯荷一樣鎮(zhèn)定自若，一邊贊嘆青春的美麗和永恒，一邊感悟生命的浪漫和短促，一邊吟誦蒹葭蒼蒼里青澀熾熱的戀歌，一邊守望白露為霜里牽手扶桑的歲月，那該是怎樣一幅凄婉動人、但卻美輪美奐的圖畫?。?br>……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