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看著爸媽包餃子
 
    除夕。丫頭來電話時我和老公正在包餃子，羊肉餡，我最拿手的。
    過了一會兒，丫頭又打來電話，嚷嚷，你們打開視頻吧，我想看著你們，看著你們包餃子。
    于是，轉(zhuǎn)移戰(zhàn)場，將案板、面、餡什么的通通從正看春晚的客廳搬運到書房。書桌臨時變成了工作臺。老公搟皮，我負責包——包餃子的技術(shù)含量高唄。丫頭說，媽你也得搟一下皮，哪怕就搟一個，讓我看看。隨后，就聽見她和旁邊的德國同學小J一番嘰里咕嚕。依我對26個字母也背不下來的外語水平，我聽出她應(yīng)該是在說，我有一個完美媽媽耶，我媽媽干啥有啥樣耶。
    如何拌餡？面軟點還是硬點？火候如何把握？煮多久……諸如此類的問題，詳盡做了答復——可憐的我娃，在家時幾乎連碗都沒有洗過的。
    將一只包好的餃子貼近視頻頭，瞧，元寶狀，請娃們熱情觀賞并嚴重學習。
    “春節(jié)快樂！”老公在教小J說話。
    “春——節(jié)——快——樂——”小J認真地鸚鵡學舌著，滑稽的是舌頭總也捋不直、繞不過來。
    “龍年大吉！”我勒令丫頭將這個詞背后的意思講給小J聽，讓洋人也知道知道什么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和它的博大精深。丫頭說，這個對我對小J都有點難度。我說，要不我給你們講講弟子規(guī)？
    餃子煮好了，開吃。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切兒斯！我們隔屏舉杯，碰杯。我們舉的是白酒，她們是白水。小J的嘴張的大大的，示意，我也要吃嘛。我把餃子隔屏夾到小J面前。
    丫頭還說，昨晚，她穿著我們在北京買的花旗袍參加了留學生迎新春聯(lián)歡晚會，小J和小J的朋友齊聲贊美丫頭，說丫頭是當晚最漂亮的中國女孩子
 

    之二：空巢老人在團圓
 
     初一。 鞭炮的喧囂還沒散去，嘴角的飯渣還沒抹凈，己有人敲門來拜年了——本樓鄰居，老子兒子孫子老婆兒媳全家齊出動。 
    噴上丫頭帶回來的法國香水，戴上血色琥珀的項鏈、耳環(huán)、戒指，穿上略為光鮮點的舊衣服，帶著笑容，帶著祝愿，陪著老公挨門挨戶給本單元住的老公同事拜年。一年只這一次，沒有理由不歡喜著。
    臨近中午，急急忙忙驅(qū)車趕著去大伯子家和哥嫂相聚。公公婆婆沒有了，長子如父，長子的家，就是我們過年理應(yīng)回去的那個家。
    以前圖省事，都是提前預(yù)定一家酒店大吃大喝一頓。今年，說什么也不想出去了，守著家，自己動手，還是在家里吃飯才有味道啊。
    其實，我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因為，不同以往的清冷和空落。
    曾經(jīng)，一家子也有十幾個人在一起熱熱鬧鬧的。誰知，這日子過著過著就變老了變窄了，先是公公走了，再是婆婆走了，幾個月前，小姑子的丈夫心肌梗塞突然也走了，預(yù)先毫無征兆，當時我正在朔州出差。加之，小姑子帶著剛歸國的兒子南方散心去了，侄女剛剛嫁做他人婦過年去了婆家了，而自家丫頭已有兩個春節(jié)沒有回家了。所以，這個大年初一，能團圓的也就只有我們四個守望原地的空巢老人了。
    雖清冷，但也歡喜著。我們四人頻頻舉杯，祈福平安和健康，為親人，為自己，乃至為國家和全人類。
    帶著感恩的心，接受，順應(yīng)，并享受。沒來由的我就想到了隨緣一詞。隨緣不是隨波逐流，是識得宿命，對生活了悟于心后的選擇，這叫隨緣吧？
 
 
    之三：給老爺子行跪拜禮
 
    初二，回娘家。
    川流不息的車輛，顯然比初一多多了，連本應(yīng)流暢的濱河路也跑不起速度，甚至多次堵塞。可見，回娘家的動力有多大，也可見，咱老百姓的物質(zhì)生活確實提高了，幾乎都看不見有騎自行車的，即便沒有私家車這一天也是要擺譜打個的的。我對老公說，想當年，你騎著自行車，我抱著丫頭坐在后座上，那種回娘家的感覺更美妙哈。
    老公突然就說咱再給老爺子買兩瓶竹業(yè)青去吧，老爺子喜好那一口。不料想，美特好超市也是人山人海，光排隊結(jié)帳，就花去了一個多鐘頭。
    回到家，妹妹一家四口早已先到。老爺子和妹夫正在象棋中廝殺，殺得硝煙彌漫。哥嫂在廚房忙活著。
    開飯前，老爺子端坐沙發(fā)，大聲說，拜年啦，發(fā)壓歲錢啦。小外甥立馬從里屋電腦前沖了出來，沒想到的是，小家伙撲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了，邊拜邊喊，老爺過年好！拿了紅包又跑去玩游戲了。
    我正要說，咱家從不興這個規(guī)矩，這都誰教了啊？
    話還沒出口，只見已上了高二的大小伙子一樣的大外甥走了過來，面對老爺，恭恭敬敬行起了跪拜之禮，老爺過年好！
    我對站在大外甥身后的身高已近1米80需要我仰望的侄兒說，咱這個家，爺爺最寵最疼最偏愛的就是你，你也是咱這個家晚輩中唯一的吳姓，哥哥弟弟都跪拜了，你呢？
    話音未落，平日十分矜持的侄兒已經(jīng)屈膝跪了下去，額頭觸地，一字一頓輕輕說，爺爺過年好！祝爺爺永遠健康！
    老爺子笑了。
    我大呼小叫，我家丹兒的壓歲錢你們哪個給？老爺子妹妹和妹夫幾乎異口同聲道，丹兒回來后，我們翻倍給，給歐元。
 
 
    之四：小屁孩喊聲“奶奶好！”
 
    初三。睡覺，發(fā)呆，喝茶，逛公園。
    初四。女友海燕宴請老朋友。五家老朋友中，除燕一家在海南療養(yǎng)以及我丫頭沒有回來外，剩下的四個家庭連大帶小11個人都到場了。餐前，我們集體先去探望了海燕的媽媽——春節(jié)前，海燕的爸爸在與腦血栓抗爭了20年后安然過世了，海燕捂著消息沒有告訴我們，怕麻煩我們。
    會餐是在友好、熱烈、火爆的氣氛中進行的。期間，有我丫頭恰好打來電話，我丫頭給在場的每一位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親人們分別拜了年，并和從北京回來過年的海燕兒子龍龍哥哥竊竊私語了很長時間，最后，丫頭吩咐她爸替她多吃點好吃的，卻對老媽我咬牙切齒說著羨慕嫉妒恨！同時，遠在海南的燕也發(fā)來了賀電——祝賀電話，賀電中說著和我丫頭幾乎一樣一樣的話，也是先拜年，后羨慕嫉妒恨。
    會餐結(jié)束，告別時，海燕兒子客氣地請教我件事兒，還奉承我是“老前輩”。我很不爽，發(fā)出嚴正抗議，怎么可以用“老”這樣的字眼呢？懂不懂我們這個年紀的女人對“老”是多么多么的敏感呢？他大汗淋漓痛改前非的樣子讓我心里才略有平衡了。
    到家時，在單元樓內(nèi)，鄰居院長夫人帶著的她的2歲多的小孫子正打算出門，那小屁孩兒看見我就是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奶奶好！
    寶貝真乖啊，轉(zhuǎn)眼就會說話了啊。
    我知道，那一刻，我說話的聲音一定是陰森森的，表情一定是皮笑肉不笑的。
    上樓沒幾步，我按捺不住的又回頭說，寶貝，你知不知道你的甜甜的呼喊讓奶奶我有多開心又有多難過啊，你懂么，哦，不懂啊，那奶奶跟你說了也白搭啊，拜拜……
   
    
    之五：山頂邂逅老朋友

    初五。原本計劃去趟五臺山。可妹妹說，你沒看新聞么？那里下大雪了，高速路也封了。
    于是改去爬崛圍山。
    兒時曾經(jīng)就住在這個西山腳下，這么多年過去了，很多事都忘得沒影了，但這座山頂上的七級佛塔還一直生長在記憶中。
    老公順著我手指指向的佛塔，說，得爬那么高那么遠啊。
    我以為我們算是潮人了，大過年的冰天雪地的來爬山，且不是名山大川，不曾想，爬山的人還挺多的，男女老少、拖家?guī)Э诘亩加小?BR>    臺階較陡，每登幾步，我就得歇一歇，氣喘如牛，大汗淋漓，平日里太缺乏鍛煉了。1000多個臺階，我們用了整整一個鐘頭才登上來。圍著佛塔轉(zhuǎn)了一圈，六字真言的經(jīng)幡在風中飄呀飄，照了幾張像，又繼續(xù)爬了一段上坡路，到了萬福寺。買票進去，人極少，真是靜，簡單轉(zhuǎn)了轉(zhuǎn)，燒了注香，還看到了傅山先生曾經(jīng)的讀書處，就想，人家能鉆進深山古剎中靜心讀書，難怪能成就人家的仙風道骨呢。
    出得門來，老公突然用手一指，你看，那是誰？哈哈，是小喬兩口子，老公的好朋友。
    他們穿著一模一樣的大紅登山服，我說，你們穿的的是情侶服耶。小喬媳婦問，你們多長時間登上來的？我說，一個鐘頭。你們呢？答，29分鐘。她還指著小喬說，如果不是為了照顧這個老東西，我還能快一點。
    繞著盤山下坡路，我們一邊快步走，一邊閑聊。
    于是知道了，小喬媳婦參加了某個都是轉(zhuǎn)業(yè)軍人組織的驢友團，他們走了很多地方，有些歷險經(jīng)歷，光近期深夜登臨這座山，也六次了。同時還知道了，小喬在晉中的一座山里自行投建了一個現(xiàn)代化的石料加工廠，大型的機器設(shè)備已經(jīng)全部安裝到位，四月就正式投產(chǎn)了。小喬拿出手機，讓我們看圖片，瞧，我在山里養(yǎng)了五條狗，兩條藏獒，兩條黑貝，一條德國犬（沒記住名）。
    一個半小時下山后，我們又一起驅(qū)車去了中北大學附近，那里搞了一個國際園藝博覽會，但時間太晚了，已經(jīng)停止售票了。
    夜幕降臨，一輪彎月掛在樹梢。
    告別時，小喬媳婦相約，下次去五臺山朝臺的時候約上我們，還說，也就你們，別人不帶玩的。小喬相約，過些天，春暖花開的時候，你們兩個一定要到我的山里來住住，來玩玩，來對著天空數(shù)星星……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