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想念兩行淚
來源：作者：陳希瑞時間：2012-02-21熱度：0次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王維《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
2012龍年央視春晚開場童謠表演者，是一位名叫鄧鳴賀的孩童，有板有眼地表演了一首朗朗上口的過年童謠：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寫福字。二十五，掃塵土。二十六，燉牛肉。二七、二八把面發，二九對聯貼門口。除夕萬家人團圓，歡天喜地過大年……”
哦，除夕萬家人團圓，歡天喜地過大年。可在我們，團圓了嗎？歡喜了嗎？我的眼前不時地幻化出三弟那清瘦的面龐，想起我們兄弟一起嬉戲，一起生活的一幕幕情景，眼前禁不住模糊起來。
年前，上墳、祭祖，這是鄉村的習俗。作為凡夫俗子，當然也不例外。迎著春寒料峭的北風，村西那棵芙蓉樹又呈現一幅清冷的硬筆畫。樹下是一個長滿野草的小小墳堆，里面長眠著我的三弟，年僅三十歲的三弟。
枯黃的落葉與衰敗的野草，織成厚厚的地毯，擁裹著荒野。在上面行進，猶如陷進綿軟的沙海；仰望空中，鉛色的芙蓉樹上的枝條冷硬而凜然。墳堆沒有墓碑，沒有松柏，沒有花圈，僅有我們帶去的幾樣祭品。縷縷青煙中，三弟清瘦的面龐在我面前模糊不定。記憶中的三弟，永遠清瘦而細長，而肆虐的尿毒癥，卻使他浮腫得再也沒能消瘦下來，那是遠在新疆的三弟媳，一次次寫來家信告訴我的。打開記憶的閘門，就會流淌出許多如歌的歲月，嗅到日子的芬芳氣息。是你嗎？翠玉，你這位鄰村的俊俏閨女，在一個流光溢彩的秋天，帶著秋野上的芬芳氣息，來到我們這個小村莊，走進我們這小小院落，成了我的三弟媳。三弟媳心靈手巧，勤快能干。幾剪子下去，就絞出一對戲水的鴛鴦，貼在窗玻璃上，為三間小屋一下子增添了幾分喜氣。隨著一兒一女雙胞胎的降生，就更為這個小家帶來了濃濃的喜氣。寒來暑往，冬去春來，幾度春秋，孩子很快就能到田野里采野花、逮螞蚱了，跟著爸媽去樹林里粘蟬，提著吱吱亂叫的蟬兒四處野跑。
仿佛命中注定，我們兄弟各天一方似得，就如同三弟高中畢業就遠離父母、遠離家鄉，遠去新疆跟伯父學木匠一樣，數年后，攜婦將雛又遠去新疆淘金。怎料到，竟會被病魔擊倒在床整整三載！可憐八歲的一對兒女佇立街頭，守著瓜攤叫賣，稚嫩而嘶啞的聲音，很快被冷風淹沒在街市之中。怎能忘，十多年前的那個大年三十，本是個家家親人團聚的吉日良辰，而對我們，卻是一個撕心裂肺的日子。刺骨的北風依然冷硬襲人，過年的鞭炮聲依然不絕于耳，此起彼伏，上墳祭祖磕頭作揖者依然絡繹不絕，一紙電文傳來噩耗，三弟溘然謝世。黑亮的雙目永遠合上了，矯健的身影就此消失了。遠處，似有歌聲傳來，一曲蒼涼哀怨、如泣如訴的曲子浸進我的心頭。我心涼如水，悲從中來。
娘一次次哭得昏天黑地，囑我遠赴新疆，背回三弟的骨灰，埋葬在村西頭。白發人送黑發人，爹親手植下一棵芙蓉樹，春去春又歸，一年年過去，如今芙蓉樹如傘如蓋，庇佑著樹下長眠的三弟。許是人們悟到三弟走得太早，天可憐見，芙蓉樹從無人攀折，夏日里綻放出絢麗色彩，披一身濃妝艷抹，宛如二八姣女那嫵媚俏麗的粉妝笑臉。秋霜一過，落英繽紛，早早結束如詩如畫的生命旅程，等待來年春機勃發，又會吐綠開花。那么三弟，你呢？睜開那雙黑亮的眼睛再看我一眼，再跟我說說知心話吧！風中的芙蓉樹會與你絮絮作語，葉落歸根，你終于棲息在生你養你、處處流光溢彩的土地了。你并不孤單寂寞，有家鄉親人呵護你，時常來看你陪你，為你培一锨新土。
十年了啊，三弟，哥想你！
你還記得嗎？你我一起去村西果園里偷桃，被看園子的老生追上了，我藏在麥地里，嚇得大氣不敢喘。堂弟小卯明明沒來，你騙老生說，偷桃的是小卯，不是你。老生放過了你。我不會說謊，承認自己進果園了，老生還從我簍子里翻出幾個桃子，挨了一頓訓斥。
哥忘不了啊，你水性好，一個猛子，能一口氣扎出老遠。可我不敢下水，你硬拉我下了河，一直扶著我，游出那么遠。我嗆了一口水，你說，不嗆幾口水，只能永遠是旱鴨子。
你可記得嗎？那年高考，我有幸預選上了，去五中復習期間，你騎上車子，不顧路遠，為我送一些好吃的東西。我讓你吃，你不吃，說我吃了有勁兒，準能考上大學，為爹娘爭光。可你哥我，沒出息呀，還是讓你失望了，讓爹娘失望了。
其實，這樣的事兒還有很多很多，大過年的，不說了，哥不說了。不過哥還想告訴你的是。就在去年夏天，大姐也走了。年前，四姐也走了。我的一顆多愁善感的悲天憫人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樣，在陣陣痙攣，在隱隱作痛。
不過我想，走了的就走了吧，生老病死，誰也難逆自然規律。那么活著的，是不是要好好珍惜呀？我們活著的，為什么偏偏不懂得珍惜呢？為什么偏偏要自私自利、斤斤計較、互相攀比呢？為什么偏偏要冤冤相報、怨氣沖天呢？為什么不能大度一些，心胸開闊一些呢？難道只有死了，才能一了百了嗎……
我的思緒很快就拉回到春晚現場。春晚，吉慶的春晚，主持人或喜慶或幽默的解說，引人入勝。歌舞表演、小品、相聲……精湛的表演，異彩紛呈。啊，國泰民安，社會和諧，歌舞升平，百姓日子富足，我激動得淚水又是那樣地滿心歡喜不盡……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