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七）菊妹
來源：作者：良實時間：2012-03-06熱度：0次
菊妹是妻子的一個病號。那天妻子當班，從急診室送過來一個想自殺的人，在急診室經過洗胃處理后，送到妻子的病房里觀察。妻子去看她：三十出頭的年紀，苗條的個，瓜子臉，很可人的一個女子。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丈夫進進出出地忙碌，眼里不停地流淚，問什么，只搖頭。由于病房里人不多，妻子把她安排在一個單人房間里。晚上值班沒事，妻子又去看她。
她丈夫回家還沒來，她像白天一樣靜靜地躺著，妻子先是站著，然后坐在病床前，拉著她的手，說：“我看過你的病例，咱們是老鄉，你們村還有我家的親戚。你有什么想不開，要這樣呢？”
“你是不是上莊村的？”
妻子點點頭。
“你叫小平？”
妻子有點驚訝：“是啊。你怎么知道？”
不想她忽地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抱住妻子的肩膀：“平姐，我早聽說有個親戚在市里醫院上班，不想卻在這兒碰上。平姐，我苦呀！”說著扒在妻子肩上哭起來。
妻子納悶，想了半天問：“你是四娃叔家菊妹？”
“嗯。”
妻子從小在城里長大，很少回老家，對這房遠親更是陌生。
在這兒遇到親戚，妻子和她都有點意外。妻子用手拍拍她，扶她坐正，倒杯水，遞給她，她慢慢喝著水，停止了哭泣。
她告訴妻子：她們家原來在農村，她父親在城里上班，后來她父親辦農轉非，把她們一家帶了出來。她家兄妹四個，她最小。全家人到城里后住在她父親從單位要的一間房子里，沒廚房，沒廁所，做飯就在樓道里。她們還小的時候，一間房還湊合著住，等她們都長大了，父親和兩個哥哥就常常在單位的宿舍樓里借床住，今天找張三明天找李四，為此父親受夠了別人的譏笑和白眼，父親常常對兩個哥哥說：“咱好好干，有了錢給你們買一套大房子。”可父親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一家人，哪有錢買房？她前面的三個哥哥、姐姐結婚都是租房，她看夠了沒房的苦處和艱難，因此她發誓，她嫁一定要嫁一個有房的！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別人給她介紹對象，她一聽說沒房，連面都不見，直到遇到了現在的丈夫。她的丈夫叫二明，是一家工廠的工人，人本分老實。菊妹當時在餐館打工，沒有正式工作，她想，以她的條件找個這樣的人最好。更重要的是二明的父親是個離休干部，在干休所有一套寬敞的房子，和二明認識不久，她去二明家看了那套房子，三室兩廳，老兩口住一間，二明的哥姐結婚后都有自己的房，兩間都空著，她們結婚后住進去，綽綽有余。
就這樣她和二明結了婚。結婚后她辭了餐館的工作，跟著二明姐學會計，后來到一家公司上班。
和丈夫家人住了一段時間后她才發現，她和丈夫家人生活習慣大不相同：公公當兵出身，時間性極強，作息很嚴格，早上幾點開窗通風，幾點吃飯，晚上幾點睡覺，準時準點；她呢，在家懶散慣了，不上班時想睡幾點是幾點，吃飯早點晚點無所謂，晚上看電視，有好節目了多看一會兒，沒好節目了少看一會兒。可結婚后，一切都得遵從公婆的習慣就有點不適應，常常搞點小自由，公婆就說她沒修養。再就是丈夫一家說話走路輕聲慢步，而她習慣了大嗓門，公婆說她不文明。還有丈夫一家愛干凈，哪兒臟了隨手抹，換下衣服隨手洗，從不積攢；而她習慣了活攢一堆再干，這也招來公婆的不滿。住在寬敞的房子里，她卻覺得心里越來越憋屈，好像是住在別人家似地。
有了孩子后，問題暴露得更多：公婆帶孩子細膩，什么時間該喂奶，幾點該換尿布，多長時間該洗澡，有板有眼；而菊妹帶孩子則大大咧咧，公婆就看不慣。時間一長就難免數落她，而年輕人又忍不住在臉上表現出不滿。公婆是被人敬慣了的人，那受得了這臉色，數落開始升級，菊妹有時忍不住就還嘴，一來二去的積怨越多，矛盾開始激化，以至于到了菊妹不想在家呆，公婆不想讓她在家住的地步。
終于有一天，丈夫提出了出去另住的打算，此言一出，公婆愿意，菊妹也不反對。
可真要租房單過，問題又出來了：房子是人家的，不裝修吧看著寒磣，裝修吧，不定啥時就不住了，白扔錢；再就是一月幾百元的房租，白白給了人家，幾年下來也不是小數目，何如自己攢下買房？還有其它的諸多不便。每月到了付房租的時間，二人就吵嘴，菊妹說：“說是結婚有房子，可結了婚卻又租房子住。”
二明說：“怎么沒房子了？你和公婆擱不住，怨誰？”
“擱不住能光怨我嗎？”
吵的次數多了就傷感情，好在孩子由公婆帶。二人吵煩了，誰也不想在家呆，除了晚上睡覺，家里沒一點熱氣。菊妹就怪丈夫沒本事，不能給自己買一套房，就后悔當初結婚的草率。
家里事煩，工作中就帶出來，有次菊妹給一個客戶付款，多給了五千塊錢，后來客戶把錢退回來，菊妹覺得這客戶人好，來往中便交談多一些。慢慢地這個客戶知道了她的煩惱，那天快下班的時候，這個客戶給她打電話，約她晚上到一個地方玩，她開始還猶豫，經不起他再三邀請，就答應了。那一晚她過得很愉快，看著客戶大把大把花錢的瀟灑勁，她更覺得自己丈夫的無能。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第三次，終于在和這個客戶出去玩過幾次以后，客戶把她帶到了一個在賓館開的房間。這時她開始警惕了，便問他：“你是不是要離婚，和我結婚？”
客戶：“什么離婚結婚？我給我老婆過得好好的，為什么要離婚？”
菊子：“那你為什么領我到這兒來？”
客戶：“我只是喜歡你長得漂亮，想和你玩玩。不過放心，我不會白玩你，你陪我幾年，我送你一套房子。”
菊妹如夢方醒，一巴掌扇在客戶臉上，奪門而去。回到辦公室她就服了毒。
說著這些，她淚流滿面。
妻子問她：“你覺得你丈夫和這個客戶，哪個好？”
菊妹：“當然是我丈夫好了，他是真心愛我的。”
“那，要是拿你丈夫和房子交換，你愿意要誰？”
“當然是要我丈夫了，沒有了丈夫要房子有什么用？”
妻子如釋重負地笑了。她告訴菊妹，對人的一生來說，房子固然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對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有一個真心愛自己的男人。妻子告訴她，我們剛結婚的時候也沒有房子，而且我們單位好多人剛結婚的時候都沒有房子。妻子還告訴她，城里人和農村人的區別，農村人到城里后應該如何適應城里的生活以及如何處理公婆、丈夫的關系等等。
她聽著想著，最后說：“我要是早見到你，就好了。”
這時，她丈夫來了，給她拿來了她的貼身換洗衣服。她看著丈夫，一臉的歉疚。在丈夫給她遞衣服的時候，她忍不住拉住了丈夫的手。
看著他們，妻子默默地走出病房。
后來，菊妹打電話告訴妻子，她們搬回去和公婆一塊兒住了，她已經改掉了自己的一些不良習慣，現在公婆對她很滿意，她爭取要做得更好。
聽著她的話，妻子真為她高興。她說，后來她給丈夫說了一切，丈夫沒怪她，還一個勁地自責。菊妹還說，她把妻子那晚在醫院對她說的話給公婆說了，公婆讓我有時間到他們家去，他們要當面感謝我。
妻子說：“感謝什么，只要你過得好比什么都強。”
菊妹說，她覺得她現在過得很幸福。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