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多被時代刻上烙印，以至于讓人們談到這個時代就無法回避的人當中，我以為張鐵生是一個值得人深思的典型。三十多年來，我對張鐵生沒有什么好或者壞的印象，因為我以為把他推上波峰摔向谷底的是時代的必然，而不是他的選擇。但是今天，當張鐵生以某集團公司自然人股東的身份和超過3億的身價王者歸來時，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關于張鐵生的一些東西。
   成為英雄的偶然性。在文革中僅有的一次高考中以6分的總成績面對考試，卻以一封抨擊高考制度的發泄信揚名天下。這也許不是他當初的所想所盼，但巧的是他趕上了鄧小平的第二次人生失意：恢復高考是鄧小平的人才理念，抨擊這次高考的張鐵生當然成了“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的神兵利器。所以當鄧的人生跌落到馬里亞納海溝之時，張鐵生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登上了珠穆朗瑪峰。然而，好夢易醒，我們的白卷英雄雖然走進了神圣的象牙塔，但只有6分的基礎知識拿什么與大學課本接軌呢？就在英雄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民族覺醒了。隨著鄧小平的第三次復出，張鐵生迎來了15年的監獄生活。說實話，我為張的15年感到冤枉：張只說如果給他時間他可以打一百分。是誰讓他上大學，把他當成批鄧的急先鋒來呢？牢騷人人可以發，但所有發牢騷的人都可以先上大學后坐牢嗎？難怪古人要說“時也，運也，命也。”難怪今天的佛象前虔誠地跪著的大多是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貴。
   王者歸來的必然性。看了張鐵生的前塵往事才知道，一個插隊的知識青年，在“上山下鄉，向貧下中農再學習”的一聲號召下走進了農村以后，憑著每天十七八個小時的勞動勁頭竟然當上了生產小隊長。高考前接到通知的張鐵生來不及復習功課了，所以在考場上看著似曾相識的考題卻無從下手。在信中，張鐵生說，只要給他兩天時間，他可以打一百分。不管別人信不信，但我相信，憑著他能當上生產小隊長（那時可是了不起的實權人物了啊）的勁頭；憑著他身陷囹圄卻能自學成才成為監獄中僅有的一名醫生這份心勁兒；憑著他“失敗了不過是從頭再來”的執著。我以為，上高中時他一定是個好學生。否則，他也不敢吹“給兩天時間打滿分”的牛，也不會為突然襲擊的高考而叫屈，以至于被卷入時代的漩渦而無法自拔。
     “成功的花兒，人們只羨慕她現實的明艷，然而，當初她奮斗的芽兒卻浸滿了血和淚水”我想，冰心老人家的這句話用在張鐵生身上也許再恰當不過了。文革十年，認為是時代毀了自己而為失敗找種種借口的人有多少？有沒有文革之后再坐十五年牢的？歲月蹉跎志猶存！為什么能夠王者歸來的是張鐵生而不是別人？有人擔心張鐵生的成功會再一次引發“讀書無用論”。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正是基于對書本的熱愛才能引發對突然面臨的考試感到不公平，本來就不愛學習的人不會有此抱怨；正是基于對知識的渴望才會在獄中十五年竟然自學成了醫生；正是基于對命運不屈不撓的抗爭才會在今天以成功者的姿態再次引起世人的議論。而以“白卷英雄”成為“創業英雄”的表面現象為例再次引發“讀書無用”的怪論進而甚至于再次廢除高考的話真的是一種悲哀。
2012-5-24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