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裊裊煎餅香
來源：作者：雪泥恒香時間：2012-07-12熱度：0次
臨近夏日，天氣漸漸炎熱，我開始苦夏。明明胃里空空餓得難受，饅頭在嘴里反復(fù)咀嚼卻黏膩難以下咽，非得用水才能沖下去。于是，我便想起母親烙的煎餅，想起炊煙裊裊里滿村飄著煎餅香的傍晚，口津流香地思念著那種久遠(yuǎn)的味道。
我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吃著母親剛剛從熱鏊子上揭下來的酥香煎餅。黃黃的煎餅碎渣盛在細(xì)白高粱稈的簸箕里，如金葉子在黃昏里閃著誘人的光。臺階下木桿撐起的東棚里，傳出“滋滋拉拉”的聲響，那是煎餅糊子落到熱鏊子上吟出的快樂詠嘆。
炊煙裊裊，柴火的氣息從棚頂上空的煙道里竄出，在暮色的光暈里裊裊向上。那時年少，尚不懂得“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意境，只覺得這炊煙直得不可思議，像孫悟空直上云霄的金箍棒，氣勢磅礴。偶爾，一陣風(fēng)兒路過，“金箍棒”忽然幻化成繞指的柔絲，順風(fēng)向傾倒，妖妖嬈嬈，如京戲里貴妃醉酒舞動的水袖一般，俄而復(fù)挺立如初。
這樣的場景，像年輪一圈一圈刻在童年這棵無憂樹上，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我回憶的夢里。
煎餅是家鄉(xiāng)的當(dāng)家飯食。在母親的年代，攤煎餅是女子必須掌握的手藝。
母親說，煎餅的由來對應(yīng)著一個堅(jiān)貞不渝的愛情傳說:富家小姐與窮秀才相愛，小姐的繼母嫌貧愛富，欲將小姐另配高門，小姐不從。繼母便設(shè)下一計(jì)，誘秀才來家讀書，說等秀才考取功名便可成親。繼母當(dāng)眾問秀才有什么需要，秀才回答只要紙筆。繼母于是派家奴嚴(yán)加看管，只給秀才紙筆，不給飯菜。小姐知道后，氣憤之余，靈機(jī)一動，將糧食磨成糊子，在熱鐵板上攤成紙樣薄餅，派丫鬟送給秀才，只說是送紙。家奴不疑有他，便放行。秀才吃著小姐送的“紙”，身體自然無恙。繼母不明原因，以為秀才有神人相助，便退了高門的婚事。后秀才得中狀元，抱著美人歸，煎餅的制作也流傳到民間。
煎餅的制作比較復(fù)雜，需將五谷雜糧等原料淘洗、浸泡，兌入部分“對半子”，即煮到八九成熟的部分原料，然后磨成“煎餅糊子”。兌“對半子”的好處是磨出來的面糊攤制時容易，攤出的煎餅比較柔軟勁道。磨成的面糊，要稍微發(fā)酵后，才能攤煎餅。一般是糊子微微起泡，就可以攤煎餅了。
母親心靈手巧，攤煎餅的技藝精湛，火候掌握得恰到好處，攤出的玉米煎餅色如金，薄如紙，圓如滿月。她舀一鐵勺“煎餅糊子”倒在圓形的鐵板熱鏊子中心，手里的煎餅筢子沿著圓心向外，耍太極般一圈一圈地將糊子攤平，涂抹均勻。煎餅水氣蒸發(fā)的間隙，她抽把柴草塞進(jìn)鏊底，用細(xì)長的鐵棍撥幾下，以便鏊子熱得均勻。整個過程，母親的手腕翻飛如行云流水，勺子、筢子、柴草和鐵棍仿佛有了靈魂，在她的手里井然有序地聽從著調(diào)度。一會兒，煎餅熟透，母親便用筢子刮起一點(diǎn)邊緣，輕輕揭下來，放到身旁的蓋墊上。
我喜歡吃又干又酥的煎餅，母親從鏊子上揭下煎餅后，并不著急放到蓋墊上，而是留在鏊子上，再添一把柴草，讓煎餅里的水分盡量蒸發(fā)，直到煎餅光滑的一面有了焦黃的色澤。我把這樣干酥的煎餅放在簸箕里，小心地抓成碎渣，一把一把地塞到嘴里，聽著煎餅渣“喀嚓喀嚓”地發(fā)出幸福的低吟，便有無盡的溫馨在心里蔓延成天邊的晚霞。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