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在哪里
來源：作者：陳躍軍時間：2012-07-21熱度：0次
小姜出生在都江堰，父母因病在他十歲那年相繼去世。哥哥們結(jié)了婚因為嫂子，都不愿意管他。是二姐一手把他帶大，他說，雖然有六個哥哥姐姐，但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只有他二姐，那個為了弟弟一輩子未嫁的姑娘，那該是多么偉大的姐姐。他說小時候有次發(fā)燒，二姐在雨中背著他光著腳走了三十多里路，到醫(yī)院的時候，因為太累，二姐也暈倒了。
小姜年比我大五歲，1993年考入西藏農(nóng)牧學(xué)院，比我高四級，他讀的是本科，比我先3年到縣里工作?？h里干部住房緊張，天氣又冷，最高溫度沒有超過15攝氏度，那時候大家都沒有成家，所以在縣里工作的時候，我們同吃、同住，相互關(guān)心相互溫暖。
2004，二姐在一次泥石流中不幸去世，最后連尸體都沒有找到。從老家回來，只從大姐家?guī)Щ貋砹硕愕囊粡堈掌?，那是一個扎著馬尾巴，臉龐清秀的女子，淡淡地笑著。他說，二姐不在了就沒有家了。有幾次半夜醒來，我看到他抱著二姐的照片，偷偷地流淚。
他1998年結(jié)婚，妻子是公安，兩個人都忙，女兒出生后剛開始放在丈母娘家。女兒三歲那年，丈母娘因為腦淤血不幸去世。小姜給家里說每個月給2000元，哥哥嫂子也沒有一個人愿意幫忙帶孩子，沒有辦法，孩子一直是小姜愛人一個在浙江打工的朋友幫忙帶著。
我在那個縣城工作了五年，后來因為多血癥和天天流鼻血，一個老領(lǐng)導(dǎo)幫我調(diào)到地區(qū)工作。不久他也調(diào)到附近的一個縣工作。雖然離得并不遠(yuǎn)，但因為空洞的忙，大家聯(lián)系的并不是很多。小姜愛人想把孩子帶到西藏來上學(xué)，2006年，他被提拔到我們原來工作的縣當(dāng)副縣長，愛人也是天天在外面巡邏，孩子只能還是放在朋友哪里，但那個朋友也面臨著結(jié)婚要孩子。有幾次，我和小姜一起喝酒，說著說著，他就哭了，嘆息別人都有家，自己怎么總感覺沒有個家似的。
2010年，考慮到他身體不好和家庭實際困難，組織把他調(diào)整到地區(qū)的一個單位工作。他們終于可以把孩子接到西藏來上學(xué)了。老婆沒有白天黑夜的忙，接送孩子都是由他全權(quán)負(fù)責(zé)。有幾次，我送孩子的時候碰到他，他說現(xiàn)在總算有個完整的家了。
去年10月，他被抽調(diào)到一個工作組在一個村里工作，因為工作出色，多次受到上級部門的表彰。我還跟他開玩笑說，說不定這次工作完了就提拔正縣了。他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在一起樂呵呵的，他和妻子準(zhǔn)備貸款在成都買一套退休房。
4月13日，因為前一天酒喝得太多，我睡到中午兩點才起床。當(dāng)我在電話中聽到小姜在回地區(qū)的路上發(fā)生車禍的消息時，以為自己還在做夢。老婆罵我酒鬼，說好朋友出事了，也還能睡得著。趕到醫(yī)院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運送到太平間了。妻子和女兒哭成了淚人，說是他趕到地區(qū)要一家人好好地給女兒過生日。
我輕輕地移開他臉上的哈達(dá)，那熟悉的臉竟突然陌生起來，像他睡覺的樣子，卻又不像?！靶〗?，小姜——”我喊了幾聲，我多么希望他還能向以前那樣，長長地伸個懶腰，慢悠悠地起來，給我做個回鍋肉，喊我起來吃飯，但是這一切不可能了！
事情來得太突然，妻子無法承受如此打擊。后事是我們幾個朋友一起幫忙處理的，他家里人只來了三哥，一開口就是單位能補多少錢，那時候真想沖上去揍他一頓。
去火葬場那天，我們給小姜穿的是那套妻子給他買的，他只穿過一次的利郎西裝。當(dāng)我捧著骨灰盒的時候，我似乎聽到他又在問我，我的家在哪里啊？從火葬場回來，我連續(xù)一周的時間都沒有睡好覺。一想起他的樣子，我也想哭。
和他妻子商量，決定還是把他埋在地區(qū)的公墓里。不久，小姜妻子一病不起，組織照顧讓她提前退休了回內(nèi)地了，孩子也回去了。
昨晚我又夢見了小姜，他端著酒杯，眼睛瞇著，搖搖晃晃地問我，我的家在哪里？嚇得我睜開眼睛。
兄弟，好男兒四海為家，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