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兒
來源:作者:陳希瑞時間:2012-09-17熱度:0次
如今的燒雞烤鴨,想必都吃膩了。可那種在露天野地里燒制出來的“黃泥燒雞”,可謂一絕,恐怕就少有人享用了。
那是讀初中時,十三、四歲的年齡,正是淘氣撒野的時候。嘻逐打鬧、扎猛洗澡不過癮,甚至發展到到地里去偷瓜摸棗,爬墻頭偷梨摘柿子,弄得鄰舍百家都鬧心。
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我跟二狗、三孬三個人,去村邊的小河里洗澡,剛洗完爬上河坡,二狗眼尖,一眼瞅見幾步開外有一只大公雞閑逛著,一時興起,拾起一塊磚頭,猛砸過去,大公雞撲啦啦當場氣絕身亡。我埋怨二狗,不該下手太狠,讓人發現怎么辦?三孬反倒拍著手歡呼雀躍,直嚷死了好,死了好,這回可有野味兒吃啦。說來三孬跟二狗還真有辦法,兩人從水邊挖出一些黃泥,把大公雞整個兒包進里面,裹了個嚴嚴實實。正當我莫名其妙之時,他們兩人又像兔子似的,從不遠處的柴草垛邊,抱回一些木柴,這才把裹好的那只大公雞放在木柴上,點火燒起來。我看看被火光映照著小臉通紅眼睛賊亮的二狗和三孬,還直羨慕這倆家伙鬼心眼真多,不知這兩個家伙用這種吃法吃過多少回雞了。聞著撲鼻的香味兒,我也禁不住興奮起來,用力咽著口水。一大堆木柴燒光了,大公雞也燒熟了。最后這才連泥巴加皮毛一起剝掉,露出燙手的一團嫩肉。我們三個小家伙立時歡呼起來。二狗和三孬一齊問我野味兒香不香?我連連點頭,香!香!以后還想吃嗎?想!想!“鱉羔子們,慢點吃,別撐死,撐死了你爹你媽往哪兒找狗皮?”。可就在我們三人爭爭搶搶、吃的滿嘴流油的時候,頭頂好似響起一聲炸雷,嚇得我們面面相覷,手足無措。眼看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嘴里噴著唾沫星子罵著,手里拿根棍子,猛虎下山一般朝我們沖來。我們三人嚇破了膽,就像兔子一樣竄得沒了影兒。誰知第二天一大早,那女人就找上門來,堵住門口大吵大叫,要我們賠她家的大公雞。我嚇破了膽,躲在屋里不敢出來,母親陪著小心說盡好話也沒用,最后還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女人抱走了我家那只下蛋最勤的蘆花雞。母親心痛的掉了淚。想想看,全家油鹽醬醋的開銷全都指望著的蘆花雞沒了,挨一頓揍那是逃不了的。至今想來,屁股還似乎隱隱作痛呢。
說來黃泥燒雞那種野味兒,不加佐料,沒鹽沒油,照樣吃的津津有味,滿嘴流油。想想后來吃到的刺猬肉,更是一絕。
轉眼到了秋天,放秋假了,父親特地跟老秋隊長打了招呼,讓我到隊里干一點力所能及的農活兒。小小年紀,能干什么呢。好,那就跟上新社護秋吧。
護秋,可真是一樁好營生。每天,我跟在新社屁股后面,就像新社的影子,四處轉悠,看護莊稼。吐著紅穗兒壓彎了腰身的火紅的高粱,高高的玉米,矮矮的地瓜,幽深的棉花地……滿坡的好莊稼。走累了,新社就坐在樹蔭下,一會兒看螞蟻上樹,一會兒瞇著眼打盹。我就在草叢里逮螞蚱,見一個逮一個,一逮一大串。新社見了,隨手抓把草,撿點兒干柴,點火燒螞蚱吃。吃螞蚱不過癮,新社就拔兩把豆子,點火燒起來,一陣青煙裊裊,劈劈剝剝,那就熟了,一個一個,撿著吃,咯嘣咯嘣,香著呢。
有天晚上,月色溶溶,秋蟲唧唧,萬籟俱寂,我跟著新社來到村前的棉花地巡視了一番,見沒啥動靜,我倆就原路返回,正走著,忽聽路邊草叢里傳出一陣聲響。“刺猬!”新社低叫一聲,順手將鐵叉伸進草里,果然挑出一只刺猬,黑乎乎的一團。新社蹲著,卷了一只旱煙,叼在嘴上,吸了幾口,然后起身拍拍手,扔出一句,今晚,可有野味兒享用了。我還沒反應過來,新社就抱來幾捆玉米秸,點上,挑起那只刺猬往火里一扔,刺猬帶著火苗跑出來,再扔進去,直到不能動了。火光映紅了新社的那張黑紅臉,新社燒著刺猬,可我的心里直哆嗦。刺猬呀刺猬,渾身是刺,怎么下得了口呀。以前就聽人說,新社什么都敢吃,什么長蟲、蛤蟆、黃鱔,就連老鼠都敢吃。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一大堆玉米秸燒光了,火堆上,只留下一團黑乎乎的疙瘩。新社把黑疙瘩扒拉出來,扒開來,一股很濃的香氣撲鼻而來。新社隨手撕下一塊,遞給我,我并不敢吃。膽小鬼,新社笑笑,填嘴里嚼著吃起來。吃一塊,撕一塊。除去內臟,除去外皮,看看吃得差不多了,還給我留下一條腿。我見他吃的如此起勁兒,自然也就沒什么顧忌,也放心地吃起來。就是過去多少年以后,我的唇齒間,似乎還留有刺猬肉那特有的香味兒呢。
如今,對于吃,人們吃出了新花樣,吃出了新招數。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各種飛禽走獸,似乎沒什么不能吃的,吃野味兒似乎成了一種時尚。據說就連鱷魚肉、果子貍、青蛙肉、蛇肉、貓肉也堂而皇之地上了餐桌,受到美食家們的青睞。不過好歹那并不是普通人的習俗,像我等之輩,還是以五谷雜糧為生。認真地說,野味兒雖好,但不宜多用,還是節食為佳。有資料表明,幾乎所有野生動物體內都攜帶病菌、毒素和寄生蟲,這對那些饕餮之徒,無疑也是一種警醒。如此看來,還是要管住自己嘴巴的。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