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臺
來源：作者：王偉時間：2013-02-19熱度：0次
在如今的城市里，能記得灶臺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即便在農村，新建的廚房里，主人為了美觀整潔，越來越多地使用煤氣灶和電磁爐，燒柴火的灶臺也正漸漸被人們冷落。然而在以前，灶臺卻是每家每戶必不可少之物。
兒時的農村，家家戶戶的建筑布局出奇地相似，推開宅院的大門，便已經進入了廚房（老家的土話里喊廚房為“鍋屋”），迎面（多在右手邊）最顯眼的角落里定是這四四方方的灶臺（或稱“鍋臺”）。
最早的灶臺是泥筑的，后來隨著建筑工藝的進步，開始用磚頭砌成灶臺，有條件的人家會用水泥把灶臺的表面粉刷得平平整整，到如今，稍微講究一點的人都會在灶臺外面貼上一層潔白的瓷磚。
心細的人，即便與主人并不熟悉，登門造訪，只消看一眼這戶人家的灶臺，便可將主人家的情況窺出個大概。
看灶臺是沾滿了油污還是打掃得一塵不染，上面有沒有爬滿了螞蟻，墻角有沒有蜘蛛網，便可探知這一家的女主人是否勤快。曾有一次我隨母親去走親戚，一進門，我就看到灶臺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螞蟻，嚇得我胃中一陣翻江倒海。此時主人買肉回來了，看到我的神態，她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沒事的，我燒一把火，它們全部都會死翹翹的！”果然，她在灶臺底下引燃了柴火，那些爬到鍋里面尋找食物的小家伙們就成了真正的“熱鍋上的螞蟻”，它們忍受不住熱浪的煎熬，開始蜷縮成一團，很快便發出滋滋的聲響，冒起縷縷青煙……天哪，世上竟有如此邋遢的人！主人在張羅著午飯，我卻執意要走。母親放不下面子，留了下來，我卻決然地離去……
看灶臺的大小，上面放了幾口鍋，鍋有多大，足以猜出主人家庭成員的構成。像我這一代，一般家中兄弟姐妹共有兩三人，大多數人家都有三口鍋，三口鍋正好呈“品”字形排列。正門進來是一口大鍋，大鍋平常用得最少，多在來親戚或者農忙時節為了節省時間需要燒一大鍋菜時才用。在許多年邁的老人家里，因為很少有機會使用，灶臺上常常把這口大鍋給省略了，只剩下兩口小鍋。大鍋的里面，是兩口小鍋，在側面靠過道的是一口炒菜用的鍋，靠在角落里的是燒水用的鍋（也叫“洋鍋”）。正面和側面各有一個燒火用的灶膛（又稱“鍋底”），如果用大鍋時則從正面燒火，火苗沿著灶膛經過大鍋的下方一直竄到“洋鍋”的下面；用小鍋燒火的時候則用側面的灶膛燒火，火苗在經過炒菜的小鍋之后，同樣也要經由“洋鍋”的下面才能到達煙囪，化為縷縷炊煙。灶臺這樣設計的精妙之處，在于不論從哪一面的灶膛燒火，后面燒水的“洋鍋”都能受熱，柴火發出的熱量能夠得以充分利用，等一桌菜張羅好，“洋鍋”里的一鍋水往往也已經燒開。
在樸實的鄉民看來，灶臺是有靈性的，他們認為這里是灶王爺的住所。傳說每年的臘月二十四（也稱“過小年”，有一種說法是“官三民四”，即當官的人家是臘月二十三“過小年”，老百姓是臘月二十四“過小年”，后來大家為了涂個吉利，越來越多的人家開始以臘月二十三為“小年”）是灶王爺升天的日子，這一天吃完晚飯后灶王爺會到天上去匯報這戶人家一年里的情況，為了讓灶王爺在天上多說自己家的好話，民間又有“祭灶”（或稱“辭灶”）的傳統。準備好五谷雜糧、果蔬酒菜，在灶臺前點燃黃豆的秸稈（土話稱“豆秸”，“秸”的諧音是“階”，取步步高升之寓意），平常都是“有黃金”和“只跪蒼天和娘親”的膝蓋，此刻重重地在灶臺面前跪下，然后是更加神圣地叩頭。到了年三十的早晨，天剛蒙蒙亮，家家戶戶又急忙拿了爆竹來到院子里，迎接灶王爺回來（俗稱“接灶”）……
其實不光是在節日里，平常的日子里老百姓們對灶王爺的這處寓所也是十分敬畏的，每天燒完飯后都要把灶臺打掃得干干凈凈（前面提到的那位邋遢的親戚屬于極少數的情況），不僅如此，連平常燒飯時，鍋鏟或是勺子若不小心敲到了鍋底都是老百姓的禁忌，他們認為這樣等于是在敲灶王爺的“頭皮”。有一個廣為流傳的故事是這么講的：有一戶十分善良的人家，平日里吃齋念佛和積善行德之類的事情做了不少，許是善有善報吧，他家的獨子在讀書方面很有天賦。這個男孩在上學的路上要經過一條小河，每次走到河邊時，都有一個素不相識的農家漢子等在那里背他過河。大考臨近，他的母親覺得兒子功名在望，十分高興，一邊燒飯一邊用鍋鏟敲著鍋底大聲叫道，“我的兒子馬上要當狀元郎嘍！”誰知第二天她的兒子上學路過小河邊時，那個每天背他的漢子憤然叫道，“你的母親昨天用鍋鏟敲我的頭皮，往后我再也不背你了！”放學回家后，兒子把此事講給母親聽，母親方知一時魯莽觸怒了灶王爺，急忙跪在灶臺邊賠不是。灶王爺終究不是小氣的神仙，原諒了她的過錯，那之后仍舊天天背男孩過河。沒過多久，那個男孩果真考取了狀元……
如今的城市和農村，家家戶戶都用上了煤氣灶和電磁爐，灶臺漸漸變得可有可無，到了過小年祭灶的時候，跪在煤氣灶或者電磁爐面前，就連跪的人都開始覺得別扭和尷尬，恐怕，關于灶臺的這許多說法，以及關于灶王爺的種種傳說，或許也將漸漸被人遺忘了吧？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