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高千尺，根在玉米地
來源：作者：雪泥恒香時間：2013-10-03熱度：0次
走進院子的時候，父親正在沖刷地面。母親說是為了晾曬玉米。我看著地上那一小堆玉米，忍不住好笑道：“這么小，還都是沒牙豁子，值當這么費勁嗎？”母親抬手指了指屋頂，驕傲地說，好的都在上面呢。
金甲白纓的玉米棒子，個大粒滿，兩兩相對，手牽手排在平屋頂的圍欄上，閃耀著皇家衛隊的莊嚴和肅穆。秋陽輕輕地拂過那些豐盈的玉容，折射的光芒令我不覺迷了眼。
“不是沒地了嗎，怎么今年收這么多玉米？”我疑惑地看向母親。母親說那是她和父親墾荒搶種收獲的。“你跟我爹也不嫌累，又不是缺吃少穿的，下那力氣干嘛呀？”我覺得這老兩口真是有福不知道享，就知道折騰著種地，心里這么想，說話的語氣便有點沖。
大約是聽出了我語氣里的不滿，母親笑意清淺地回應：“別人見我和你爹墾荒，也說你爹又不缺那三瓜倆棗的，折騰啥呢。”話是這么說，母親的神情卻是不以為然。她指著那些玉米，欣喜而又得意：“這些玉米都是我自己剝的，沒等你爹動手，我就干完了。”微微上揚的音調流淌出小小的炫耀，臉上是一樹梨花綻放，似乎在期盼著我的夸贊。
我問母親墾荒墾的都是哪些地，她說：“就是公家占了，蓋樓后剩下的邊角，暫時用不著，我們就開墾搶種上了玉米，你看，今年收了這么多呢！”母親指指窗外的玉米上，興奮地說著她剝玉米的事，不外是今年氣溫高，玉米里的蟲子很多，她要用錐子一個個地把蟲子摳出來。“看著是一個小窟窿眼，用錐子一撬，就有個大蟲子在里面……”。母親對那些軟體的蟲類，有著與生俱來的懼意，打小我們都知道，現在，她卻搶著去剝那些帶蟲子的玉米。“別看那些玉米看著很好，其實大多都有蟲子，不過，我都把蟲子挖出來了。” 話語里帶著驕傲，母親的目光在那些“黃金甲”上棲息。“等曬干了，我把玉米粒子脫下，收起來，等哪天我和你爹想吃煎餅了，就拿出來做著吃。等過幾年，興許想墾荒也沒地兒墾了。”一絲落寞爬上了母親的眼角。
一輩子靠土地吃飯的父母，居住在城鎮邊緣，是城鎮發展的必經之地。幾十年過去，村莊變了模樣：水泥路面通到各家各戶門口，原本下雨就泥濘的土路成了寬闊的瀝青路，路兩邊高樓林立，花木扶疏。父母家在公路邊，前有水上樂園，左有休閑公園，他們出租房屋，收入可觀，在外人眼里，那是種比城里人更可意的生活，是足可以讓人仰視的千尺大樹。不過，沒了可種的土地，卻讓一輩子與土地糾纏不清的父母有了深重的失落感，于是，他們開始找尋那些邊角地開墾耕種，本著“收一茬是一茬”的撿便宜心理搶種那些建設項目尚未使用的土地，甚至各動心思搶著干活。
母親這樣解釋她跟父親墾荒搶種糧食的緣由：“以前糧食多。現在沒地了，家里沒余糧了，心里總覺著不踏實……”從饑餓中走過的父母，對土地有份根深蒂固的依賴，畢竟那種收獲的喜悅遠遠大于耕種辛苦的滿足，曾經那么強烈地充盈過他們的幸福感，圓滿了他們的土地夢。
樹高千尺，根在玉米地，大約是每個農民的土地情結，就像葉落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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