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騰格里沙漠邊緣
來源：作者：張立新時間：2013-10-15熱度：0次
浩瀚的沙漠，一望無垠，像陽光下凝固的大海。沙丘時起時伏，似動似靜，保持著波浪的姿態。隱約有駝鈴響起，孤寂、倔強，像在傾訴，更像輕觸心靈的一根羽毛。還有海市蜃樓，虛幻而神秘，觸手可及，卻又飄渺游離。許多年來，沙漠給我的印象，就是這般美輪美奐，又神秘莫測。
直到今天，我去了寧夏中衛的沙坡頭，在騰格里沙漠的東南邊緣，才近距離感受到了沙漠的魅力。沙坡頭是自然形成的，一條由西南至東北走向的狹長、弧形沙丘地帶，分南北兩區，南區為黃河區，黃河從此縱穿而過。說來也怪，激流涌動、奔騰喧囂的黃河，流經中衛段時，竟然變得溫順起來，河面寬，水流穩。天下黃河富寧夏，富的就是中衛這一塊。北區為沙漠區，騰格里沙漠橫亙萬里。
進入景區，已然身處黃河區了。寬闊、渾濁的河水，裹著泥沙，通體渾黃，緩緩流過，似乎步履維艱，又仿佛沉默寡語。曾經在好幾個不同的地方見過黃河，除了在甘肅永靖，當黃河與洮河交匯的時候，相比洮河而言，黃河顯得清洌、碧藍以外，其他地方，都是這樣雄渾，這樣裹泥帶沙的模樣。不時有羊皮筏子有驚無險地悠然而過，這種古時縫革為囊的擺渡工具，如今卻變得舒緩勻速，波瀾不驚。每座筏子由13只皮胎綁扎而成，坐著四五名游客，向著岸邊興奮地揮手吶喊。奇怪的是，我的眼前竟然出現了筏子過險灘、涉激流的鏡頭，以及筏子客滄桑、剛毅的面容。這樣的畫面，如今恐怕已經見不到了。此刻若有人能夠吼上幾句“花兒”，該是何等酣暢之事。在岸邊，我見到了很多正在晾曬的皮筏，這種從羊頸部開口，將整張羊皮囫圇褪下，然后脫毛、烘干、充氣之后，捆扎而成的水運工具，正以上下各四個、中間五個的方式垂掛著，一副功成名就，或整裝待發的樣子。正對著皮筏捉摸呢，遠處忽然響起一陣“咝咝”聲，抬頭眺望，一架飛索載著一名游客，從黃河頂上極速掠過，像是一只俯沖即逝的鷹。曾經也想坐一次飛索，體驗一下飛越黃河的感覺，如今卻有了些許怯意。不禁暗笑，自己空有一副冒險的心。
黃河南岸，樹木、蘆葦叢生，綠意盎然。北望卻黃沙連綿，一座沙丘立于眼前，渲凈、澄黃，坡度筆直而略有弧度，遠看極像一塊巨大的奶油蛋糕。沙湖的沙白如銀，這里的沙卻黃如金。導游說，坐索道吧，別爬了，特別費勁的。按照我的設想，打算徒步翻越一座最陡的沙丘，向著沙漠深處涉一次足，探一回險的，怎么可能坐索道呢。于是，我們幾個興致勃勃，脫了鞋襪，提在手里，開始向上攀爬。沙粒綿軟、細密、晶瑩、褐黃，握在手里，軟軟地，滑滑地，如紗如綢般柔媚，似水似霧般輕盈。赤足踩上去，癢癢地，涼涼地，閉目遐想，仿佛是在夢中行走，飄逸而虛幻。這是個陰天，不然這樣踩上去，恐怕腳底會灼熱異常吧。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呢，卻發現自己已經氣喘吁吁、胸悶不已，抬頭仰望，竟然只爬了僅僅三分之一。沙丘頂上，有人在揮手，笑著喊，加油，加油。坐著歇了一會，然后一鼓作氣，上了沙丘，已經氣喘如牛了。至此，我們進入北區，即沙漠區，樹木稀疏，水流罕見，顯得荒蕪了許多。
向著騰格里沙漠的方向，步行而上。走過王維雕像后，沿途發現了許多植物，看標牌提示，裸果木、沙冬青、胡楊、黃芪、沙棗等等，在荒漠中頑強地生長。盡管，裸果木的枝條還特別纖細，沙冬青還非常低矮，胡楊只是幼苗，星星點點地散布著，但看得出來，它們的枝條，它們的生命力，卻異常頑強、柔韌、不屈不撓，且有蔓延之勢。雖然只是纖弱一枝條，卻已在荒漠中撒下一抹綠，守住一寸田。這樣的生命力，值得我們在身處逆境時，細細品味。看得出來，這是防沙治沙帶，有隔離護欄，防止游客入內。早就聽說，沙坡頭是防沙、治沙的典范，用麥草、蘆葦、稻草等材料在沙漠中制成方格形狀，用來防風固沙、涵養水分的方法，即著名的“草方格固沙”法，就是在這里發明并推廣的。由于防治沙漠化成效顯著，包蘭鐵路才在這里運營數年，未被流沙掩埋。相反，卻多了一些綠洲，少了一些荒沙，奏響了一曲人進沙退的壯歌。
防護帶以北，便是徹徹底底的大沙漠，黃沙漫漫，駝鈴聲聲，一望無際。遠眺，黃沙連綿不絕，沙丘此起彼伏，以許許多多近乎完美，近乎奇妙的弧度，層層疊疊，凹凸有致，堆積成了浪。凹處旋轉成了谷，凸處又疊加成了丘，仿佛是海浪在掀起一個一個最美妙的旋轉之際，被凝固了，被靜止了。但這樣的沙浪，卻完全不同于海浪的咆哮、豪放，而顯得靜謐、溫存。我不知道，經過一夜、一天，或一周、半月甚至更長的時間，風，是否會讓沙浪換了一種姿態，但我知道，即便換了，也依然是最美的弧度，最美的曲線。在這樣的弧線上，被稱為沙漠之舟的駱駝，組成長長的一列，滿載了游客，昂首闊步，向著沙漠深處，一步一步走去。駝鈴時斷時續，婉轉低吟，既像遠在天邊，又似觸手可及，既給沙漠平添了一抹生機，又更加顯出了大漠的蒼涼和遼闊。
天愈發陰沉了，似乎有雨，我們開始往回走。起風了，雨點輕輕巧巧地落了下來。大家紛紛拿出雨傘，遮在頭頂。我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茫茫沙漠，心說，讓雨來得更頻繁一些、更大一些吧，這樣的話，也許植物會茁壯成長，綠洲會逐年擴展，而騰格里沙漠，會漸漸瘦了模樣。或許，這不該只是夢想，而是我們多年不變的期望。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