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開那扇窗
來源：作者：岳朝周時間：2013-11-23熱度：0次
在農村工作久了，突然來到城里，有些不適應。
時間是別人安排好的，早八晚六，按部就班。空間是十來平米的辦公室，且是三人共用。工作臺是十來英寸的電腦屏幕。唯一可以透氣和與外界聯通的就是桌旁那扇窗。
窗對著夜郎廣場，在四樓，只要掀起窗簾，夜郎廣場全景一覽無遺。不過只能隔窗觀景。因為只要打開窗戶，汽車的尾氣、灰塵和廣場上走了調的歌聲就會鉆進來，影響工作。
同事們習以為常，然而于我，只有兩個字——單調。
我總想啟開那扇窗，看一看廣場上的風景，聽一聽哪怕是走了調的歌，呼吸一下哪怕是彌留著灰塵的空氣，也總比悶在屋里好。
這小小的愿望卻是一種奢求。除非只有我一個人上班，否則，只要我一有啟窗的動作，同事便說：“灰得很，不要打開。”我只能隔窗觀景。近似于鏡中月、水中花，雖有些模糊——或者說朦朧更有詩意些，仍能打發些寂寥的時光。
一天，同事們下鄉去了。這片天地屬于我，天色有些暗淡，室內有點悶熱，我輕輕啟開玻璃窗。
極目遠眺，九月的天空灰蒙蒙的，遠山有此模糊，天邊黑云在涌動，看樣子要下雨了。
廣場上沒多少行人，能看得清的是兒童電車。一個兩三歲的小女孩坐著一架狗熊車在廣場上一圈一圈地跑，一個老大娘坐在臺階上，應該是她的奶奶。許多在城里的上班族，都把在鄉下的老人接到城里來帶孩子。不一會，一個少婦人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也來到廣場。母子倆坐上了一架稍大點的兒童電車。由于是大人操作，電車速度很快。我的目光隨著電車時遠時近。忽然，兩輛電車在拐彎處相撞，小女孩從狗熊車上跌落下來。少婦人發出一聲驚叫。少婦的車只是顫動了一下，然而小男孩卻“哇”地哭了起來。少婦把小男孩抱下車來。指著小女孩訓斥：“你怎么開的，不會開就別開。”老大娘也聞聲趕過來，把小女孩拉起來，少婦對老大娘說：“你是怎么帶孩子的，真是……”然而我能看到小女孩鼻子流出了灰色的血。老大娘一邊給小女孩擦拭臉上的血，一邊在說些什么，少婦悻悻地抱著小男孩走了。只能聽到高跟鞋的“咔嚓”聲漸行漸遠。老奶奶也牽著小女孩走了。
雷聲已然響起，廣場上擺兒童車的老板也收攤，路上行人匆匆往回趕。只有走了調的歌聲“只要人人都獻給出一點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雨終于下了，滴答滴答地打在窗玻璃上。我關上窗，關了電腦，還沒到下班時間，我坐在椅子上，塵封已久的記憶的閘門很自然地被打開了……
我家的茅屋也有一個小窗，不過沒有玻璃，是那種幾根木條作窗條的那種農村常見的窗子，窗子總是敞開著，只有晚上睡覺時才把那扇木窗門關上。雖然不高，于我，卻要跪在板凳上才能看到窗外的景色。
在我讀小學的日子，每天啟開那扇小窗成了我的首要任務。我家離學校不遠，十多分鐘就可到校，貪睡的我總是要睡到上課才能起床。后來，班上來了兩個同學，大的有八九歲，小的有五六歲。每天都由一個婦女背著大的牽著小的來上學。他們家隔學校有點遠，要走一個多小時。
我就奇怪，為啥背大的牽小的。后來聽母親說，大的是前娘生的，小的是親生的。大男孩的母親死后婦女才嫁過來的。娘兒仨很準時，母親在催我起床時總說：“你開窗看看那娘兒仨來了沒。”這方法很湊效。我總是啟開那扇小木窗，總能感受到晨間清新的空氣，看到含黛的遠山，直到看到遠處的黑點由遠及近蠕動到我屋前的小路上，才背著小書包跑到學校。那時沒有鐘表，小窗和那娘兒仨成了我起床的鬧鐘。這鬧鐘一直伴我讀完小學。
雨，還在不停地下。我又啟開這扇玻璃窗，窗外除了雨聲，只有廣場上的幾棵柳樹垂著頭在雨中搖曳。
此后，即使是我一個人上班，再也沒啟開那扇玻璃窗。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