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豬頭
來源：作者：陳希瑞時間：2014-01-20熱度：0次
2012龍年央視春晚開場童謠表演者，是一位名叫鄧鳴賀的孩童，有板有眼地表演了一首朗朗上口的過年童謠：“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寫福字。二十五，掃塵土。二十六，燉牛肉。二七、二八把面發，二九對聯貼門口。除夕萬家人團圓，歡天喜地過大年……”
小時候，最盼望的就是過年了。過年真好呀！不光有好吃的、好玩的，還有新衣裳。其實，最讓人動心的，就是有肉吃。
如今每逢過年，大魚大肉是何等地豐盛。我這胃口，可不敢多多享用，只能適可而止。實際上，這也跟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有關。比如說，這個人不吃肉，那個人不吃腥，多半是因為小時候吃傷了胃，就再也沒有胃口。我就有過這種親身經歷。
我十三、四歲那年，還是地瓜當家，頓頓地瓜或者地瓜干就咸菜，苞米餅子也只是吃個稀罕。至于白面饅頭和魚肉，連想都不敢想，只有過年過節才能享用到，肚子里依然清湯寡水，缺少的就是油水。其實，在那個苦吃苦做的年代，大家都是如此。
看看快要過年了，父親竟然拎著半個豬頭帶回家。我不知道父親用什么高招，居然搞回半個豬頭，高興的簡直要跳起來。其實，我高興得也許是太早了。想想看，那半個豬頭，肯定是過年父親用來待客用的，哪里是我的美餐？
之前，那半個豬頭已經在別人家用瀝青扒凈毛了。在我的眼里，這哪里是半個豬頭，簡直就是一頭活蹦亂跳的大肥豬嘛。可這頭大肥豬是怎么變成了豬肉，我在幾年前就已經見識過了，想想那血腥的場面，頭都大了。
可一聽父親說，要我來把這半個豬頭煮熟了，我又郁悶起來。怎么了，不能出去玩了呀，滑冰、打雪仗、捉迷藏……唉，真倒霉！
沒辦法，煮就煮吧，不能玩就不能玩吧，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年少氣盛，看著父親把豬頭放進大鍋里，添上水，讓我燒火，過了一陣開了鍋，咕嘟了一陣子，就把湯舀出來，然后重新添上水，放上八角大料，讓我繼續燒火，就不知忙什么去了。我劈了木柴，填進灶里，把火燒得旺旺的，不一會兒，鍋就咕嘟咕嘟燒開了，炊煙升騰，彌漫了整個屋子，豬肉的香味兒也飄散出來。我嗅嗅鼻子，嗯，香，真香哪！
頓時，我忘記了不能出去玩的不快，反倒偷偷開心起來。
聞著肉香，勾引了肚里的饞蟲，禁不住蠕動起來。啊，肉熟了，能吃上一點就好了。呵呵，肉啊肉，我簡直都要流下口水了。我大著膽子，掀開鍋，用鏟子一鏟，就鏟下一塊肉。不料，肉一下子滑進湯里。怎么辦？我靈機一動，尋了一根鐵條，用手折了一個勾，果然，這個好用，鐵條伸下去，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那塊肉，一下子就被我勾上來。撈上了肉，我顧不得熱，吸溜著嘴，三口兩口就吞了下去。嘖嘖，香，真是個香！好吃，真是個好吃！
肉進了肚子，我抹抹嘴，感到還不過癮。瞅瞅父親還未回來，我又瞅上了桌子上父親喝過的半瓶“苞米香”白酒。啊，苞米香酒，我長這么大，還沒喝過一口呢，我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子漢大丈夫，怎么能不喝酒呢？可這酒到底是怎么個香法？能比剛從苞米地里掰下的青嫩嫩的苞米香嗎？能比煮熟了香噴噴的苞米香嗎？還是能比在野地里架起來燒烤著吃香……不用想了，嘗嘗就知道了。我決定喝兩口苞米香，過把癮試試。我又一次鏟下一塊肉，又一次用鉤子撈上來，三兩口吞下去，那半瓶苞米香在手，咕嘟，一口；咕嘟，又一口，一連三口下去，嗆得我咳嗽不止、眼淚直流不說，渾身變得輕飄飄起來，頭也大了。腳下就像踩上了棉花，不知怎么來到村外空曠的野地里，望著滿目的雪天雪地，那么刺目；望著遠天遠地，白云飄啊飄，真的是天旋地轉、頭暈目眩了。喲，這口辣水、這個苞米香酒好混賬，這么厲害呢，能把一個人弄得昏頭昏腦了喲。
我順手抓起幾把雪，塞進嘴里，咽下去，涼涼的，直透心底。過了一會兒，這才清醒過來。
不料，到了晚上，我就鬧開了肚子。直到第二天，還什么也吃不下。盡管我羞于啟齒，但對我這一反常舉動，母親奇怪了。父親卻嘿嘿一笑，用指頭點著我的鼻子，說，怎么，嘴饞了吧？小饞貓！然后，又吩咐我說，桌子上有藥片，還不快吃下去。
其實，豬頭上少了肉，父親早就發覺了，只是沒有說什么罷了。見了我的反常舉動，還是悄悄到赤腳醫生家里，替我要了幾片藥，要我吃下。我好羞愧，紅著臉，服下藥片，同時也服下了父母對我的一片愛心。
年，就這樣離我們近了又遠了，遠了又近了。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我們長大了。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