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道的盡頭
來源：作者：王濤時間：2014-03-02熱度：0次
荊棘道的盡頭
文/王濤
每個人歲月的港灣里停泊著一艘記憶的船。寒冬時節，我去北京301醫院探視因腦瘤做了穿顱手術的女友，與她不期而遇在醫院的病房里。開啟過往的重門，當年清瘦的身影如今富態雍容。她真摯地邀請我去家中小住，說是離機場近方便送我。盡管與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在受益匪淺的同時終身受用。她的睿智和大氣非尋常女性可比擬，她的知性和高雅讓我景仰，她的才氣和膽識令我欽佩。我全方位地感受了她的溫馨和可親。
她是我的師母。一個將人生看得很透徹，對人情世事練達洞明的女人。人分千種，她是恬靜安適的。情有萬態，她是溫婉可親的。師母尊重他人，從善如流。我的眼里跳躍著三個字：真、善、美。
她在25歲時棄教從商，經過20多年的打拼，從蘭州到北京，只身在商海里沉沉浮浮，起步非常艱難，經歷曲折堪嘆，收獲苦盡甘來。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荊沙地區裝修風格開始流行鋁合金鋼窗。師母輾轉蘭州、上海等地，搶抓時機賺取了第一桶金。因為對書畫情有獨鐘，她在蘭州租了間10余平米的商鋪售賣字畫，初入道時帶著兩個年輕人緊緊巴巴求生存，往返跳蚤市場和民間尋覓，有時遠赴北京、西安淘寶。慧眼的時候是幸運的，走眼的時候是虧損的。她曾花高價買下一幅“江南第一才子”唐寅的畫，賣出后經人驗證是贗品，她萬分懊悔又心如刀割，當即退賠畫款。從那以后，每當夜深人靜時，她顧不上疲憊，埋下頭沉下心從書本中苦學書畫知識。唯有堅持不懈才能厚積薄發。最終，她憑著不凡的才情和對書畫的獨有見解，練就了不俗的品味和眼光，搜羅進了一批精品字畫裝點門面。生意初期為結交朋友，她的書畫售價相對市場價格偏低。一位喜愛書畫的軍區首長多次光臨她的店鋪，對她店中的字畫反復鑒賞品味，在買畫的同時與她結下忘年之交。后來一些房地產商開始注意她的書畫，并用房產作交易，她的生意越來越順暢，在當地小有名氣的師母時常為中小學捐贈書籍和字畫。她走上文化特色路線，擴大規模辦起了文化交流中心。
父親前往蘭州探視，為她寫下六條訓教，在當時的蘭州晚報上登載：從善如流，從惡如崩；一言九鼎，三思而行；嚴以律已，寬以待人；笑迎八方，待之以誠；生財有道，見義見仁；修身齊家，利國利民。48字的訓教示女，凝聚了父親的滿腔心血，父親請當時95歲的甘肅省書法家協會名譽會長顧之惠先生題寫，得到社會各方人士的認可，字字千斤也是字字千金。她知道好運氣和好時光一樣稍縱即逝，她堅信天道酬勤，商道酬信。她的商道里最感人的是打拼和勇氣，最重要的是勤勉和誠信。別人看來繁難的事情，師母游刃有余，應付自如。即使在遭遇入室盜竊者洗禮時，她也能機智地與盜賊周旋。盜賊入室第一件事是去廚房拿刀，半夜驚醒的她立即鎮定下來，謊稱自己是美術學院的學生，現在租住的是朋友家，桌上提包里放著幾千元學費，準備過兩天交的，請都拿去吧，人不遇到難處誰會干冒險的事。盜賊說借用了，以后再也不打擾你。她用冷靜將損失降到最低程度，讓人折服。
清夜悠思，往事綿綿。就著一盞茶，我靜靜聆聽師母回味著前塵舊事。她和妹妹是聽著父親的故事長大的，是在煤油燈下讀著父親寫的故事開闊視野的。父親有著40多年教齡，曾擔任荊州市中專語文學會理事長，業余筆耕不輟，累計發表過各類文學作品200多篇，教學論文曾獲全國一等獎。父親一生為人耿直，雖遭遇種種打擊而無悔。父親教導她，“風物長宜放眼量”，風物本是無盡的，莫因浮云遮望眼，莫因花葉眼迷離。這是父親的勸導更是激勵。父親下放農村用鋤頭時吃盡了苦頭，教書用筆頭時嘗到了甜頭。家風的潛移默化，令她對文學有著深刻的熱愛之情，中專畢業的她，通過業余自學取得了武漢大學中文系研究生學位。灑脫厚重的人生煉就了師母獨特的氣質和精深的學識。聽她說文解字如飲甘露，她說掙錢的“掙”是靠雙手勞動，生錢的“生”是像牛踏實地走在大地上，賺錢的“賺”是善于多方經營，誠信有道。
師母從事的藝術交流工作，主要通過辦展覽、開筆會、舉行拍賣會三種形式推介畫家。師母說她的筆名叫鉉子，“鉉”是古代舉鼎的器具，鉉子意即“橋梁的作用”。師母這座橋梁架成了現任的“西北文化特使”。從師母那里，我拓寬了書畫知識。20多年的知識積淀和豐厚的學養決定了師母不俗的藝術品位。她認為書畫藝術既是一種社會意識形態，也是藝術家個人的意識行為。它承載著藝術家全部的心血和智慧，閃爍著自然及人文精神的光芒，并因其強烈的藝術個性和豐碩的藝術成果備受人們的關注。
參觀師母在北京溫哥華森林的別墅，讓我進入了一種遠離塵囂的空靈和雅逸的美妙境界，更讓我欣賞到了筆墨不朽的魅力。師母家四壁皆是書畫家們的字畫墨寶，在她的書畫室里，我有幸觀賞到了她珍藏的清朝畫家的幾幅孤本畫。她隨意問起我對書桌上幾幅字畫的見解，我用心訴說著一孔之見，從作品里深切感受到了萬物和諧的風光里有一種綿綿的鄉情。師母說，這是她正在推介的黃海濕地中國畫院院長彭蔚海先生的畫作，他的作品被國務院外事辦、江蘇省人民政府選定為外交饋贈禮品，既然你喜歡就送你一幅。我在驚喜的瞬間感悟了師母的厚愛和知遇之恩。在她的家庭影院里，她為我斟上一杯黑茶的同時，播放她為綠之韻•綠韻九號黑茶作的宣傳講座，輕緩的音符里，師母甜美悅耳的聲音讓我心靈激蕩。接下來她為我演唱了三國演義的主題曲，我驚異她的專業水準，她輕描淡寫地說，曾師從中央音樂學院的教授學習了兩年聲樂。好客的師母又從冰箱中換取單樅請我品嘗，說是可以聞到玉蘭和梔子花的清幽。她閑暇時常邀請三五個志趣相投的朋友來家中“斗茶”。朋友們一個電話就可以放下手里的工作或生意前來品茶，細細品茗切磋中享受生活的美好和人際的和諧。詩經上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彼此知心，促膝談心，實乃快意人生。我與師母夜深暢談，茶霧氤氳里兩個熱氣騰騰的靈魂相遇了，惺惺相惜中散發的能量也是熱氣騰騰的。受師母的感染，從北京回家后，我請當地書法行家題寫了條幅掛在家中：“茶悟。其味先苦后清香。”茶里浮生，人生如茶。茶的溫度是可以選擇的，人生的溫度也得靠自己調節。每當捧起一杯茶時，我就會想起遠方的師母。
因為長期兩地分居，師母與老師分手了。她忍耐著痛楚，獨自帶著女兒生活在異鄉，讓她欣慰的是女兒出落得自信得體。外出旅游，全是女兒張羅，安排路線、預訂房間，買票就餐女兒一手經辦。最令她引以自豪的是，與朋友家庭聚會，朋友們忙著照顧自家的寶貝，唯有她的女兒給她夾菜盛湯，“媽媽嘗嘗這個，媽媽喝點那個。”讓朋友們驚嘆，是如何將女兒培養得這樣乖巧懂事。她從女兒記事時起就注重培養女兒的愛心和獨立思考能力，凡事讓女兒自己拿主意，她僅在一旁鼓勵。她認為孩子不能只接受別人的愛，還要懂得去愛別人，力所能及的事一定要自己做。做父母的為孩子積攢萬兩黃金，不如讓孩子德藝在身。她們母女之間彼此尊重，擁有個人的私密空間，進對方的房間都會相互敲門。工作再忙碌，她也會抽時間陪女兒聽聽小清新音樂，看看溫情文藝片，女兒說她們的生活中照進了陽光，她的青春是鮮活的。女兒稱媽媽為健康的胖子，一個身體和心靈都充滿張力和生機的胖子。媽媽將女兒放飛到大洋彼岸的英國留學，凡事因為有意趣，女兒積極快樂地學習和生活著。女兒謹記母親教誨：生活中沒有困難就沒有趣味。生命之舟穿行在大海碧波中，無論風和日麗還是驚濤駭浪，全憑自己勇敢地面對和把握。
師母是一個具有人格魅力的富人，在我心中她是永久的富有者。雖然她在北京擁有自己的藝術會館，但她一方面生活方式簡樸，不開豪華轎車，少吃山珍海味；另一方面積極主動參與慈善公益事業，舉辦無底價的公益拍賣會，將從社會賺來的錢回報社會。如果將人生的三種追求比作三層樓房，追求物質生活滿足的在第一層，追求精神生活的人在第二層，追求信仰的人在第三層。師母當居第三層，她的信仰是真善美。
師母對幸福的理解為，親情、友情、愛情都具有是謂真幸福，否則會感覺遺憾和痛苦。幸福其實也是一種自我感受，付出真情才會收獲真情。師母一路走來，有艱辛，有酸澀，但最終擁有豐盈的人生。我想起了澳大利亞作家考琳•麥卡洛的長篇小說《荊棘鳥》，荊棘鳥在最痛苦的時候唱出了最美妙的歌，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唱著使上帝微笑的歌。生活不也是這樣，有著太多的傷痛，有著太多的無奈，但是生活還要繼續下去，因為最美好的東西只有歷經深痛重創才能獲取。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