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芳芬是故鄉
來源：作者：龍立霞時間：2014-03-31熱度：0次
一夜春雨恍若夢，
歡喜憂愁盡其中。
他鄉際遇桃花雨，
半醉半醒似故鄉。
三月，一場期盼已久的春雨飄然而至。讓我想到大學同窗的這首打油詩。又一次在夢里與故鄉漫山遍野的花海擦肩而過。回過神，已片片桃花梨花飄落，紅白輝映，籬落滿地映山紅。
我的故鄉，偏居杉鄉一隅。多少次夢回，藹藹紅霞中，看著夕陽伴我走過孤獨的山岡, 山腳下裊裊炊煙升起，花海粉白相間，心中涌起無限溫馨。情不自禁，大聲向天地宣告，山下炊煙升起的地方，就是我的故鄉。
八十年代，故鄉可謂窮鄉僻壤。放眼望去，越過門前一道田壩子，寨前寨后草木雜生。山坡上的到處生長著巴茅、牛鞭草、狗尾草、腎厥、蒲公英、胡柴等植物。那時候流行在田地里種西瓜，在山坡上放牛馬。
小時候記憶最深的，是夜晚追隨父親去西瓜田的守瓜棚過夜。盛夏的蚊子狠毒很陰險，仿佛擁有類似高科技時代的GPS定位儀功能，總能清晰地辨別出人的位置，然后趁你不注意冷不丁咬上一口。那疼痛瘙癢，無法用言語形容，只能咬牙切齒地詛咒那該死的蚊子。可那蚊子偏是不依不饒，你越拿他沒辦法，他越是得寸進尺，一邊得意地在你耳邊嘲笑，一邊不停地叮咬你，擾你清夢。但即便如此，還是不愿躲在安靜的房屋里。因為呆在守瓜棚里不僅能聽到蟲子歡樂的清唱，感受到夜風溫柔的輕拂，還總有那么幾次激動人心的時刻。“抓強盜啦！”一聲沙啞的吶喊劃破夜空的寧靜，瞬間手電的光點在整個田壩子亮起，仿佛一顆顆被驚醒的星星猛然睜開了眼睛。然后此起彼伏的叫喊聲，追逐的腳步聲，歷歷入耳。大人們都向著山坡方向追逐，小孩們則興奮地站在西瓜棚前等待著消息。好奇心盛的我總是幻想著強盜們面目猙獰的模樣，期望父親能抓一個回來，但終究是沒有見過一個真正的強盜。
放牛，是我童年的另一大樂趣。從黑色的牯子到棕色的牯子，直到黃色的母牛，父母終于放心讓我去放養了。那頭黃色的母牛是用棕色的牯子去外婆家換來的。棕色的牯子脾氣暴烈，是寨子上出了名的“打架”高手，排名第二。而黃色的母牛生性乖巧，惹人憐愛，最大的優點是不吃秧禾。當母親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我并信以為真，以為她又在逗我開心，誑我去放牛。但當我真正見證，那頭黃牛在無人看管而不偷吃一口秧禾時，我簡直愛死這頭心地善良的母牛了。然后，屋前屋后，山前山后，我追隨著這頭牛，逛遍了寨子的每一個角落，看清了故鄉的面貌。故鄉是那么自然而美麗，充滿著原始的誘惑。故鄉又是那么的貧瘠和落后，讓人向往著遠方。
不知從何時起，或許是上初中，又或許在上高中，故鄉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寨前的山坡開始被人們刨土開荒，整理成一梯帶一梯帶的山地。仿佛一個追尋發展和致富夢想的梯子，一直延伸到更遠方。人們在山地里親手種上一株株春天開花，夏天盛果，秋天豐收的致富樹。很多年后，我得知，那是一個政府扶持，干部捐助，農民合作創業的示范項目。只可惜，我的寨子沒有直接受益。但眼前的變化，卻激勵感染著寨上的人們，他們開始效仿，占山開荒，打造著一個又一個追尋發展和致富夢想的梯子。這些梯子，占據了寨子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間。梯子上的致富樹，不僅有梨樹，李子樹，還有桃樹、油桃樹、楊梅樹和栗子樹。每到陽春三月，春光明媚，漫山遍野桃李齊開，繁花似錦，春梢新綠點綴映襯，美不勝收。從那以后，每次清明，都會與故鄉有個約會，都會與故鄉的山水，故鄉的桃李，故鄉的花海有個約會。
多年以后，已記不清故鄉原來的模樣。只知道，父親其實是最早發現寨子的荒山野嶺的價值的人，但也是最失落的人。父親曾一次次把荒山上的柴草砍除，一次次開荒種地，然后一次次撂荒。直至被寨上另外的人占去，開墾成梯帶，種上心中的致富樹。最初我無法理解，父親的努力為什么會付之流水。多年以后，才發現，改革創新的春風，在某個春雷的午后降臨到這個偏遠的村寨，與父親之前的夢想失之交臂。父親是善良正直，勤勞勇敢的人，但在一個信息閉塞，機不逢時的年代，一個人的辛勞和汗水的價值，竟是如此渺小。即便渺小，父親認定，付出過，就是值得。這種精神，就這樣一直陪伴著我，鼓舞著我。而父親更加感謝，黨的引領，人們的辛勞正直，改造了這個讓他失落的地方，讓這里充滿鳥語花香，充滿希望。
再一次回到故鄉，接受漫山遍野山花的歡迎，感受繁花似錦的簇擁和洗禮。我知道，我已投入故鄉的懷抱，我想就這樣慢慢老去。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