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是大海
來源：作者：南國伊豆時間：2014-07-31熱度：0次
一
如鷗鷺的翅膀彈響每一朵浪花的旋律。我喜歡它，已經很久了。
這里，有氣勢磅礴的碧海銀潮，千姿百態的摩崖石刻。
這里，有雄渾古樸的古寺名剎，潔凈明麗的金沙浴場。
這里，有桅林萬盞的漁港燈火，濃郁純樸的漁家風情……
仿佛無聲的召喚，讓我的腳步一次次抵達。與所有美麗的島嶼一樣，這里有細膩的金沙，有灘平潮緩的海灣，有善良熱情的人民。所不同的是，這里擁有上千處佛教文化、上千個海島民俗和上千個歷史文化景觀，有著千島之城的美譽。定海、嵊泗、岱山、普陀山、朱家尖、桃花島……一個個美麗名字構成的島嶼宛如一串串珍珠，散落在東海的洋面上。
如鷗鷺的翅膀穿越船帆，裁剪煙波，在起伏的海面上我幸福地接受著一次次的浪。這里的每一片海，每一個島，每一處風光，我都要細細踩遍。
煙波浩渺里的普陀山，風光旖旎，幽幻獨特，這里的山石、林木、寺塔、崖刻、梵音、濤聲，充滿佛國神秘色彩。島上樹木豐茂，古樟遍野，島上鳥語花香，四周金沙綿亙、白浪環繞，漁帆競發，青峰翠巒、銀濤金沙構成了一幅幅絢麗多姿的畫卷。普陀十二景，或險峻、或幽幻、或奇特，給人以無限遐思。不少名勝古跡都與觀音結下了不解之緣，流傳著許多美妙動人的傳說。用心撫摸每一處佛光普照的風景，無邊的溫潤充盈了全身，水天一色，空濛遼闊。在這片寬厚慈悲的水域里，我只想做一尾魚。或許，千里之內也是一種皈依……
不得不驚奇于神秘的緣。從普陀山返回，經由三江碼頭搭乘客輪前往嵊泗列島的路上，我們幸遇了三毛的祖居。位于定海小沙鎮陳家村的三毛祖居是臺灣著名女作家三毛的祖父陳宗緒先生于1921年建造的。三毛祖居的五間正房辟為三毛紀念室，以“充滿傳體奇的一生”、“風靡世界的三毛作品”、“萬水千山走遍”、“親情、愛情、友情、鄉情”、“想念你！三毛”等為主題，分別陳列三毛的遺物、各個版本的作品、各個時期的照片，以及中外人士緬懷三毛的文章。這里的每件展品都洋溢著三毛濃濃的思鄉情和愛國情。空曠與遼闊是沙漠和大海共同的名字。盡管三毛從未在這片熱土上生活過，但她的內心深處一定隱藏著海。而三毛將畢生的愛、青春拋灑在了撒哈拉沙漠，也是因為血液里涌動的海與潮汐吧？
二
仿佛一只歸巢的鷗鳥，來海邊只是回我自己的家。既然回家我就可以什么都做，或者什么都不做。
無門無鎖的海啊，總以他的寬懷接納來自四鄉八土的人。我來了不知多少回，每一次，都讓我感到莫名的親切。這里，幾個普通的地名，讓人很容易想到故鄉。“沈家門”，一推開家門便是無遮無攔的海，誰“家”能有這么氣派!
海邊一家小小的包子鋪，熱氣騰騰的一間小屋，擠滿了買包子的人，騰騰的熱氣里，坐滿了吃包子的人。這才是人間煙火吧。兒子自告奮勇地排隊去買包子了。當我看到這家店名的時候幾乎就已經喜歡它了。宏運，這個名字好得有點俗，就像寧波的“缸阿狗”，天津的”狗不理“。大俗，大雅也。這些貌似土得掉渣的名字親切的如同一位母親叫著自己孩子的乳名，吃著這些小吃的時候，心，必定是暖暖的。如同握著一抹濕漉漉的鄉愁。
“你好美！”
站在我一側的姑娘正對著我笑。她剛才是對我說話嗎？可是我的身邊沒有別人。
“你真美！”她又近前一步，聲音幾乎是那從山谷里歡快的流泉，夸張的熱情，讓我的矜持無處藏身。我真的有點無地自容了。
她唯恐我懷疑自己不美，接著強調：“你真的很美”！一大早在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被一位陌生而美麗的姑娘如此地褒獎著。要是換個地方，我絕對是矜持地一笑作答，很快地轉身離去。可是不，眼前的姑娘太美了，那些美麗的話是從什么樣美麗的心里流出的？
姑娘告訴我，她和男友都在念大學。暑期里男友從遠方趕來看她，此刻正在給她買包子，“你也是男朋友幫你買包子吧？”姑娘的眼里的幸福快要溢出來。
我忽然明白了。一個從不吝嗇贊美別人的人，一定是心中裝著愛的人，她的心里也一定蕩漾著一片愛的海洋！
簡嫃的心里有海，所以她的眼里便蕩漾著一朵抹不去的煙波藍。曉風的心里有島，所以便有了那一塊艷麗的土。一個人只要胸臆里藏著一片海。美，就此立足，心，從此遼闊。
赤足在沙灘上，我的心里張滿了喜悅的帆。路很細，也很輕，被風一吹就沒了。大朵大朵的陽光盛開著，以它固有的熱情。清新的海風拂去了連日的暑熱，纖塵不染的空氣里有著淡然的花香，鮮潔的魚香。去舟山旅游的人大概是沖著海鮮去的吧。隨行的舟山朋友不無自豪的告訴我，中國的海鮮數東海，東海海鮮數浙江，浙江的海鮮在舟山。這里不僅是我國最大的漁場，也是世界著名四大漁場之一，有著“祖國漁都”之稱。黃魚、帶魚、石斑魚、錦繡龍蝦及蠣、蛤、蝦、蟹，還有淡菜等都是絕世美味！
擋不住的誘惑，從沈家門夜排檔品嘗了“透骨新鮮”的東海魚鮮，仿佛也成了一尾魚，我投進了漁港的夜，悠然地游走在寬闊的海天大道，路，筆直地伸向遠方，仿佛永遠沒有盡頭。遠遠地，燈火通明的政要大樓在夜色里如揚帆啟航的大船，而一輪半圓的旭日又仿佛正冉冉升起，“直掛云帆濟滄海”，這一切預示著我國第一個以海洋經濟為主的舟山群島新區燦爛的明天。
三
當我踏上長滿小樹的海堤，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這是些叫不出名字的樹，滴綠的葉子，嬌黃的花，一大蓬，一大蓬地開著，像是要開到海里去，美的好像大海卷起起了一道色彩絢爛的浪。朋友驕傲地說，這是浙江海洋學院的新校所。校區是仿照世界一流大學興建的。稍顯不足的是少了自己的特色。如果讓我設計，我要把校舍建成一個個狀如貝殼的建筑，上課了，我要吹響灌滿潮音的海螺，我要在腳下鋪滿柔軟、芬芳的海藻。我還要……
抱著拍岸的海浪，牽著清新的海風，真想重返青春飛揚的學生時代。
步出學校大門，迎面遇見一對父子。兒子大約五歲光景。那父親正在車子的后備箱里翻找著什么，一見到我們就問我們有沒有備用的繩子，原來有只小狗掉進大海了。遺憾的是我們也沒帶備用的繩子。那父親低頭卻在近旁的樹下發現了一條綠色的，細細的棕櫚繩。可能是遠航的漁民將船靠岸時留下的。
“阿姨，在這邊。快去救救它。”孩子急急拉起我的手走過一片青紗帳。
只見高高的海堤，沙灘上一只好小好小的狗正在茫然而焦急地走來走去，前面是茫茫的大海，這里是高高的海堤。小狗根本無法上岸，而人也很難靠近。
狗狗為什么會掉下去呢？我正疑惑著。孩子告訴我：“剛才有個阿婆說，沙灘里有蟹，我們就看到了它。這么大的海，它又不會游泳，它的主人一定回家去拿游泳圈了。”好善良的孩子。
在我與孩子對話時，孩子的父親已麻利地將繩子的一頭打上了活結，俯身去釣。這是一幅好感人的畫面，孩子的父親抱著欄桿，我兒子抱著孩子的父親，孩子又緊緊地抱著我兒子的腰。就像小時候讀猴子撈月亮的童話。
從來沒見過這么聰明的狗狗，它仿佛知道我們是去救它，就走到我們的腳下的沙灘上，抬著頭，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讓你一次次去套它，就像草原牧民的套馬桿一樣。小狗好小好小，好不容易套住了，又滑掉了。努力了幾次還是不管用。
孩子的父親將繩子系在堤岸的欄桿上，赤腳沿著繩子下去，爬到一半，可能是堤岸太過粗糙，咯疼了腳。孩子的父親只好返回。小狗一見急得嗚嗚大叫。像受恐懼又無助的孩子。“狗狗別哭，狗狗別哭。”我和孩子一起大聲地安慰著驚恐的小狗……
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小狗終于得救了。海，又開始漲潮了……
潮起潮落，我不知道人世間將會上演多少動人的故事？我不知道這一對陌生的父子叫什么名字。（好心人可以奮不顧身地跳下海，只是為救一只小狗狗！）我不知道在最需要一條救命繩子的時候，竟然如愿地找到了？但是，我知道這是一片沒有蒙塵的海，這里是真正的海天佛國！
四
風的手恰如海的溫柔，似乎在向我細訴遠古東海曾經的過往，我想知道這一片靈性的海，曾經孕育過怎樣的故事？考古工作者早在1979年在舟山群島的定海馬岙鄉發現了面積達14萬平方米的古文化遺址群，經初步發掘，有新石器時代遺址12處，上周時期的文化遺址8處，并出土了一批石器、陶器和大量的印紋硬陶。撫摸這一處處古碼頭、古客棧、古驛道、古民居，每一處，都使我感受到遠古東海的繁茂景象；每一處，我的內心時刻澎湃著作為東海人的自豪與榮光！
輕觸這一片柔軟溫潤的海，從秦時為始皇帝求仙的方士徐福，到唐朝應邀去日本的鑒真和尚；從唐宋以下韓日貢使船的西來到清末留學生的東渡，他們都曾在這里留下過歷史的印記。除了這些，歷史上曾有多少文人、政客、僧侶、商賈過境舟山，從此浪跡天涯？
山溫水軟。寧靜的海平面，在落日的余暉里顯得更加坦誠，博大，安詳。宛如一把無弦的鳴琴，奏著一支音韻鏗鏘的交響。如那位樂山樂水的孔子，走在這里，遂明白，智水、仁山是最能丈量每一顆靈魂的高度和寬度的。金沙綿亙、風光旖旎，彎彎相連，灘灘相挽。長長的沙灘，為我鋪一條長長臂彎。在海邊，我隨處采摘綿軟的鄉音，或許千百年前，或者更遙遠的遠古，這里還是一片荒蕪的島嶼吧，我勤勞的祖先駕著獨木舟過江挾海，搖船打車四處討海。想著那一天，在大海洋洋，烏天茫茫里，他們突然發現這一處海天一色，水美魚肥的地方，遂定居了下來的嗎？
“海定則波寧”。站在碧海金沙的沙灘，隔水相望的兩個島城，猶如盛放在東海的兩顆璀璨的明珠。一派生機，一派安詳。想象著遠古那一場場大洪水，每一次，都是東海平原先民的滅頂之災啊。傳說孫悟空橫掃妖魔鬼怪的那根“金箍棒”就是那時大禹治水時，定江海淺深的一個定子。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打從有了這兩個名字，從此，太平洋上洶涌的浪潮到了這里卻溫馴得如同一只只綿羊。這兩個水一樣溫潤而美麗的名字，那是我勤勞善良的祖先們血淚的期盼啊，那名字！而定海和寧波的鎮海作為海防要塞，歷來是我國抗擊外族侵略的前沿陣地……
這一刻，我忽然讀懂了海。
藍天藍海，藍成同一種顏色，同一個基調。雖然，海水日夜不息地奔跑著，看起來有著一樣的水流和潮汐。可是，海一定有著自己的密碼。《古蘭經》里寫道；“他曾任兩海相交而會合。兩海之間，有一個堤防。兩海互不侵犯。”古人很早就知道了兩水之間有一條堤防，而且它們不會越界互侵。而民間不也有“河水不犯井水”的說法嗎？這神奇的海，哺育我們滋養生命的海，包容一切撫慰一切的海，也懂得自己應該站的位置！不知道東海以東太平洋的那一端，有些人竟然恬不知恥地一次次將藍色的觸角伸向別人的夢土。如果東海有知，太平洋上那滔天的巨浪，一定是大海憤怒的咆哮！
如那只鷗鷺穿越音律鏗鏘的交響。喜歡的風景，總讓人回望了又回望。去了還想去。在回來的路上，我在心里默默地說，只要守住甜甜的夢，便會化作大海的一片帆。再一次，抵達你！
沒有人知道，我的未來或許與這座城市有關。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