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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蛙聲到天亮

 

連日的幾場雨，河漲坑滿，到處都成了青蛙的樂園。你聽，整夜的蛙聲不斷。猶如嘹亮的歌聲，有獨唱，合唱，也有二重唱，那真是天籟之聲，純天然的。

我因肩膀摔傷，舊疾疼痛難忍，夜不能寐，就坐在床上聽蛙聲。院前原是一塊農田，年前征用沒成，都栽上了小樹。地南頭是一條小河，想必是雨水滋潤了青蛙，擦亮了青蛙的歌喉，夜里聽起來別有風味。小河南面是正在開發建設的樓房，其間一排樓房穿河而過，這條河在修路、建房的雙重擠壓下，也許不久就會消失，變成城市的一角。青蛙是在為即將失去家園而歌嗎？那么悲壯、那么雄壯，那么壯觀，可是不得而知。我坐在床上，也在為青蛙即將失去家園而寒心，但又何止青蛙失去家園呢？青蛙是農民的朋友，和農民們朝夕相處若干年，青蛙沒有了家，農民沒有了地。

夜深人靜，只有嘹亮的蛙聲傳來，外面已成為歌的海洋。我不禁在想，什么是生態文明，什么是生態平衡。青蛙是弱小的，沒有人去體諒它的冷暖，沒有人去關心它的生存。和青蛙一起生長在河邊的野花、河邊的野草、河岸的樹木和昆蟲，也都成為犧牲品，青蛙的高歌是在懷念他們祭奠他們嗎？

青蛙是不幸的，躲避著農藥、躲避著天敵、躲避著生擒他們的人類，而今又即將成為無家可歸的流浪者。青蛙又是幸運的，還沒有淪為滅絕蹤跡的小動物，嘴還能張，歌還能唱，但不知在和誰鼓與呼。是為樓房的落成，還是返光一現的河水暴漲？忽然想起小時候，每到夏季，暴雨之后，最熱鬧的就所暴漲的家河了。而今家河在美好新村建設中整平掉了，老房子沒有了，老樹木不見了。我沒來得及揮一揮手，說一聲拜拜，一切都不見了。看來城鄉都是一樣，到處都讓青蛙失望。

我坐在床上胡思亂想，仔細地聽著這來自大自然的合唱，這些天籟之聲呀，我還能聽多久？也許不久，就會輪到我說：再見吧，小河，再見吧，青蛙。我為了把蛙聲烙在記憶的深處，保存起來，我靜靜地聽，用心地聽，心無旁鷙。我融進雨后的夜里，融進一片的蛙聲里。我仿佛也變成了一只青蛙，加入他們的合唱團，但不知為誰高歌。

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聆聽一片蛙聲到天亮，忘記了肩膀的疼痛。

 

 

 

2015年7月3日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