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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是一座最好的江湖  

                                         文/伊豆

             我的名字是九月的紅豆，我的心是七月的江湖-----題記

      站在窗前的時候，海鷗的翅膀正為我譜一支明媚的曲子，也將我的視線輕卷到海邊。不遠處，落日的紅唇吻過滾燙的沙灘和遠處抖動的白帆，又慈悲地吻落攀附在礁石上的寸寸寂寞。繼而，給長長的海灣綰上一條鍍金的緞帶，在大海蔚藍的頸項間飄起，又飄落……

      黃昏，濺了我一窗夕陽紅。海浪如同一頭可愛的小獸，在我內心最柔婉的地方繾綣，我的眼底開始漲潮……

     習慣了水的陪伴。每一天，當我推開一窗帆影，江風浩蕩，有朝陽拍醒一江碧浪，在我眼前蓬勃著無數的光與影。岸畔，那一排臨風舉袂的翠柳依然綠得一往情深；天空的臉露出透明的藍，又莊重地為我遣來大把鮮艷的霞彩。云朵，鳥影，浪花，綠柳，這些已然成為我生活中最美的布景，每一天都要為我演繹一遍。令賴在床上的我也有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悲慟。

     我見過青海湖，真無法相信那是湖，她絕對是絕世佳人，藍色的湖水在陽光下靈動地起伏著，像是高原清澈又嫵媚的眼神。而納木錯不似青海湖與羊湖來得熱烈與明媚，但她卻是最神秘。雖然不是海，但還是想用那句歌詞來形容它：“不斷演變的海岸線，長出了，最哀婉的水仙”。那是雪域之水，圣潔，明凈，不沾塵世的一枚指紋。或許，那只是屬于詩人屬于愛情的水吧。而江河，更多了一份世俗和塵情，也有了人間的煙火味。

     從小生活在河州，那河水就像我青梅竹馬的小伙伴，我們每天朝夕相處。當蛙鼓像密集的雨點敲響暮色，也傳來奶奶喚我乳名的聲音，將我從黃昏的小河里拉上岸，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見落日像一枚巨大的蛋黃，愜意地躺在小河里游泳，水面像平攤了一層嶄新的絲綢，沒有一點兒皺褶，那么明天必是個大晴天，又可以和小河玩捉迷藏的游戲了，這才放心地回家去。假如，哪一天水色濁了，水浪也像一個四肢亂蹬的小家伙，那一定是誰惹它不開心了。風，就等在門口朝我擠眉弄眼。很快，大雨淋濕了小河，也淋濕了我游戲的童年。

      如今，小河已經瘦成了一把記憶。可是，小河蹚過的童年卻是水花四濺，有著起伏的稻穗依偎在風里的歡喜。一路滴滿荷香，飄滿蟬鳴。那時候的夜，像一塊干凈透明的藍絲綢，上面繡滿了亮晶晶的小星星。一望無際的星空下，我手提一盞螢火蟲的綠燈籠，坐在河堤青青的柳枝下，夏風很輕也很軟，像一根羽毛，河水像一位怕癢癢的小姑娘，經不住風的挑逗，常常被風胳肢得“嘎嘎”笑出聲來，像一群早春池塘里的小青蛙。

    落雨時的小河張著無數的小嘴巴，為我譯出藍色的水語，那一串一串的雨點，是我與小河共同守著的密碼。那時候，村莊正直壯年，有著一身強健的體魄，河水也如同一名敦實的少婦，日夜抱緊兩岸，為村莊喚出花朵、喚出果實，喚出稻谷和炊煙……

     長大后，更是莫名的喜歡水。水，絲綢一樣滑過心尖，那么細密的波紋慢慢收攏，那么鮮嫩、那么滋潤、那么溫存，被水的指尖輕輕撫過，仿佛重新變回嬰兒，回到母親最初為我搭建的宮殿。我也越來越喜歡這淬火鎦金的夏日，陽光像一片沸騰的水。遠聞，如同天邊走來一位佩環叮當的女子，渾身上下流淌著薄金的脆響。那么浪漫、那么專情、那么激越，將全身的血液燃燒成大海的波浪。我還喜歡月華似練的夜晚，蒼茫大地，融在一片瓷質的水光里，這片千年的月光照了李白又來照我，那滿地披沐而出的白月光，分明是我擰不干的思念。泅泳的心，被從里到外的打濕。

     那天下班鉆進汽車，剛打開天窗，一行白鴿飛過城市的天空，水藍水藍的天上漂著大朵的白云，似蓮花朵朵。收音機應景似的播著柔美的曲子：溫柔的晚風，輕輕吹過故鄉的天空，溫柔的晚風，輕輕吹過城市的燈火……

     想忍，終于沒能忍住，一串清淚，洇濕了潔白的裙裾。我任性而固執地認為，天空是一片更大的水域。我愛這清遠深美的長天，固執到所有的雷電都無法擦去我對它的眷戀。我無法拒絕水的那道柔眸。那里，有我生命想要的全部意義。擁擠的紅塵，我偏要倚詩而居。感謝蒼天，放我于這片詩意的水域，滋養我，溫潤我，又慈悲地拉我上岸，且已熔我成水。

     將一顆心放在水邊，永遠干凈吧？

     一曲楚辭，一部離騷。這是誰，一襲布衣，滿目苦淚地涉水而來？那一江汨汨流淌的是他金質的思想和水質的靈魂吧？一闕高山，半彎流水，那是一曲心照不宣的琴音，那是一川不舍晝夜的知音之水。逝水無痕，只有在無眠的夜里在我的眼角泛起幾朵瀲滟，一顆心在黑夜里寂寂悸動，或許，那是滴在心尖的苦水，冷了還是暖了，也只有心知道！

     純情，透明，溫潤。無法形容的水之美。眼前涌動的可是老子的上善若水，或是李白的黃河之水？韻律似琴，清淼如禪。每一滴水像是從渺渺大化走來的一顆露珠。想宋人歐陽修可以釀泉為酒，我何不縛水為缽？

     現在，遠近的海面上已經撒滿了星星點點的漁火，恍如銀河飛渡。海水清幽地搖晃著，我的眼前出現的也許是浪花，也許是風帆，也許是終日寂寂的礁石，也許是不愿也不想見的異類。可是，我們都要，都要好嗎？“閑為水竹云山主，靜得風花雪月權。”真的好想讓世間每一條河流，每一片水域都住到我的身邊。我的貪心也隨之江河泛濫：有過了一條江，還要一條江……

     水是天地間起伏的魂。為一個未知的遠方，我寧愿漂泊一生；我透明的心湖，藏不住憂傷和悲喜。一生溯流而來，又逆水而行。心，原本就是一座最好的江湖，大海是我最后的歸宿！

     大海、沙漠、草原、高山——這些都是叫人又敬又畏的。在它們面前，人類多么渺小，多么脆弱。可那也是每一個遼闊的靈魂想要投靠的遠方啊。

     當所有的夢化作簡單的心意，我終于與大海有了親密的距離。等到春暖花開，面朝大海——這是一種令人心悸的美，有著一種嫵媚的痛。美，是痛的心，痛與不痛我都要——在美上面，貪心的我終于爬到海邊，可以吸食海的血了。我不知道，為何磷質的大海與我的血液有著同樣的味道？或許，等到化繭成蝶，那一刻才會明白——就像終日吸食母乳，在母親身邊爬，有一天離開了，也許就會明白一樣。可是，在化繭成蝶前，我要盡情享受這一份美。感動一切感動，感恩一切感恩，也將我的血液融入大海的血脈里……

      我的名字是九月的紅豆，我的心是七月的江湖。剪一片月光，裹住潮汐與帆影。我想為自己造一個秘密的花園，種上干凈的花朵，為這片水域，獻上我的心香：讓一切美麗的生命都成為伸手可觸的風景，任簾卷青絲，任海浪翻動書頁，任溫柔的晚風，輕輕吹過愛人的夢中……

    一滴水，在我的體內已經浩瀚成一片汪洋。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