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多功能寫字臺
來源:作者:夏林旺時間:2012-11-28熱度:0次
搬進樓房以后,在住過的上一處四合院角落里,一口開了裂縫的破水缸仍然安靜地站立在那里。那是我上一次喬遷之喜時從兒時住過的土窯洞里專門小心翼翼地搬移過來的。妻子說,扔了吧,放著也沒有用,我說,舍不得,那是我兒時的寫字臺;女兒說,扔了吧,擱著也占地兒,我還是說,舍不得,我考大學可全是憑著這口水缸的支撐才有了一個寫字臺。女兒不屑地撇撇嘴忙著“穿越”去了,我的目光卻久久地停留在那口裂了縫的水缸上不肯離去。
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末期,父親攜母親、大姐和哥哥一家四口人在全國返鄉總動員下回到了五臺,但曾經的家已經沒有片瓦根椽可以找尋。在親友的幫助下,父母親站住腳以后,在遠離村莊的一個荒溝里裁坡成崖,挖洞成屋。二姐,我和弟弟全是出生在這里。一貧如洗,清貧至極原本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是一種恥辱,所以每每不敢言及,而年屆不惑之后越來越覺得兒時的清貧在我而言是一種成長的資本,用文字記錄下那些歲月的星星點點某種意義上講更是一種心靈的真實、道德的忠貞和力量的延伸。剛剛上了初中的我要比同齡的孩子們顯得更加成熟。父母年邁體弱,挑不了水,大哥農忙時又顧不上往家里挑水。這時,為了家時里有水吃,我經常是在下午上學走時順路把水桶、扁擔放在井口,晚自習以后回來路過時再挑水回家。你能想象一個十幾歲的初中生摸黑在井口上打水的情景嗎?深秋的夜里,呼嘯的北風追趕著逃離體內的溫暖,吱吱吜吜叫喚著的轆轤發自內心地歌唱著一個少年倔強的靈魂,到了冬天,我更是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擔一百多斤的水晃晃悠悠地離開結滿了冰的井臺。母親在昏暗的煤油燈下耐心地等著我準時歸來,每晚大約九點半,當我把一個男兒的自信倒入水缸,狼吞虎咽地享受完粗茶淡飯凝聚的母愛之后,冰涼的水缸就在如豆的油燈下支撐起一個少年的學習平臺。日復一日,我就這口水缸上度過了初中生活的每一個夜晚;年復一年,我就在這口水缸上度過了高中生活的每一個節假日。歲月老去,頹廢的水缸眼看著一摞摞書本、作業本在時光的隧道里羽化成一張薄薄的入學通知書,那一刻,我用感激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它一眼,仿佛我們的內心有了某種默契。
挑水是一種必不可少的體力活,但水缸存水時間久了會生成一種積淀?!靶奚?、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古往今來天下男兒的雄心壯志。會不會定期清理水缸猶如會不會天天洗臉一樣反映一個人的基本素質。少年的我把定期清理水缸當成一項“修身”內容。在一次清洗時,為了舀盡殘留的污水,我偷了個懶,但卻把水缸打了個裂。水缸本來是靠墻而立的,我想舀到底部的水就必須把水缸傾斜到一定角度,但為了少傾斜一次,我以為可以手快點,在水缸自動還原位置之前再舀一次水,并順便把水缸扶牢。結果表明,我失算了。水缸在自動回歸到原位后彈到了墻上,并開了一道裂。我嚇傻了,但父母卻并沒有責罵我半句,父親只是在問明白我為啥要這么做以后,輕輕嘆了口了氣對我說:做事要多動腦子想想。這簡單的一句話讓我一生受用無窮。后來父親用鐵絲把水缸捆綁結實之后繼續使用,而我每次在這個特殊的寫字臺上學習時,心里總會有無窮的力量。
畢業二十多年了,用過的高檔寫字臺辦公桌難以計數,唯獨不能忘懷的是兒時用過的這個多功能寫字臺,因為它不僅裝過我們一家人的生命之源,更是我登書山跨學海的理想之舟,勵志、清心的力量之源。
二○一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星期二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