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拾糞是兒童的差事之一，拾糞的童趣永遠銘刻在我的記憶深處。
   所謂拾糞，就是人們到荒野中撿拾人畜的糞便。那個年代，化肥磷肥是稀有的，莊稼的主要肥料還是糞便，為此，父母總為籌集糞便苦心孤詣，經常指撥我們孩子干些輕巧的拾糞活計。
   每天早晨，我會謹遵父母的吩咐，上學之前去拾糞一個時辰。天剛蒙蒙亮，我從熟睡的酣夢中被父親叫醒，穿上棉襖、棉褲，頭上戴上三塊布棉帽，腳上穿著蘆葦做的茅窩，兩手對揣在衣袖里，背上糞兜，夾著糞勺，冒著凜冽的朔風，踏著冰凍，穿行在空曠的荒野。
   拾糞可有講究，不是隨便就能拾到的，父親經驗告訴我，行人易走的路旁，群眾勞動的工地，這些附近隱蔽的蘆葦叢中糞便較多，容易找到，大路上、廣場上肯定找不到糞的；另外，農夫犁田的地方，容易找到牛糞。學著父親的經驗，我順著這些路徑，鉆蘆葦蕩，溜壟溝圩，睜大眼睛，一刻不停的逡巡著每一個角落，發現了一個糞便，就如發現了一筆財富，如果是看到一堆牛糞，就更喜之不盡了。背著一兜子的糞，累贅得很，本來冰冷的身子一下子暖和多了，到家的時候，臉上還冒出了汗珠，那喜悅自不必說了，更少不得父母的夸獎。有幾回，起床遲了點，早有人光顧過那熟悉的路徑，我又重蹈了別人的覆轍，結果一無所獲，怏怏而回。
   星期天的時候，幾個伙伴拾糞混到了一起，我們一門心事玩樂，那還顧不上拾糞，臨近中午，糞兜還空空的，于是，心里犯起了嘀咕，懼于和父母不好交差，便打上集體牛糞堆的主意。趁飼養員的瞌睡時候，我們偷偷地搶上牛糞，一股煙地溜回家里，飼養員明明知道是我們所為，但也無奈我們“小淘氣”。
   有時候，追著犁田的大叔后面，眼巴巴的盯著牛屁股，祈求大叔和水牛給予方便，犁田的大叔會和我們玩笑，用耕翻的土故意掩蓋牛糞，不讓我們拾。為了拾到牛糞，我們主動幫大叔放牛，跟他們歪歪斜斜地學著梨田，還好，我十三四歲的時候就學會了犁田。
   記得清楚一件往事，在一次上學的路上，我發現一堆熱氣騰騰的牛糞，我頓生喜悅，可是，苦于沒有糞兜糞勺，同時，又要到上課的時候了，我手足無措，心急火燎，忽然，我急中生智想了個辦法，伸出雙手扒開路旁的泥土，捧上幾捧掩蓋上了牛糞，在校上課的時候，我心神不寧，頭腦中總是那堆牛糞，生怕牛糞被別人拾走，好容易熬到放學，我顧不得家里的中飯，飛快地用糞兜背回了那堆牛糞，母親看到我如此懂事，臉上露出了喜悅。
   拾糞是齷齪的字眼，年輕人甚至聽不懂這個詞語，行業中也再沒有拾糞的活計了，如今，糞兜和糞勺早已蒙上歲月的塵埃，甚至絕然不見了蹤跡，連同少年時候的歡樂和愉快，也許它將變成人們永遠的回憶，或者懷念。 

 二〇一三年三月十二日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