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涉
來源:作者:張旭升時間:2013-05-03熱度:0次
跋 涉
張旭升 筆名:張評
有的人從里堅硬的路面走過,他留下的腳印往往不被人們發現;有的人從松軟的路面走過,他留下的腳印往往清晰可見。
——作者題記。
這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事,至今記起好像發生在昨日,因為一個善良的人所做的事往往有震憾力,不得不讓人們記住他。我們居住的小城里雖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仍然保存了很久以前人們習慣的生活方式,不覺得奇怪,也不覺得曾發生過什么。總之,隨著時間的流逝,人們到也快活。就在不經意間,人們是否發現,在他們的生活中有一種人,一種事曾闖進過他們的生活。我是發現了,而且常常遇見。時間久了,便在思想中扎下了根,愈來愈深,攪得我的頭腦不得不冷靜地思考點什么……
我經常騎車經過東大街,見一位老人穿一身儉仆的衣裳,躬腰曲背,拉著一輛改裝過的垃圾車。看上去,這位老人身體不太好,顫悠悠的,似乎刮一股風就能把他吹倒。他的臉早已失去了年輕時得那種光澤,變得坎坎坷坷,像似風雨鐫刻的雕象。我也說不清楚他臉上的皺紋嵌滿了多少風霜,多少災難和不幸,但他的形象在我的大腦里跨躍,留下了一連串的思考。
“叮鈴鈴,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銅鈴聲在晨風中顫響了起來,隨之聽到他的吆喝聲:“垃圾,倒垃圾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說著,笑著,提著筐,端著簸箕,一會兒功夫就把那輛用鐵皮圍過的垃圾車裝滿了。
他走了,咳嗽著,手里的銅鈴還在“叮鈴鈴,叮鈴鈴”地響。我想,他是要把小城整個的垃圾都拉完嗎?他行嗎?
我是被他的情形所震顫,每次遇見他時,我便會不知不覺地停下來凝望他好一陣。我覺得有一種潛在的力量撞擊著我,使我疼痛而不安,耳畔似乎聽見叫聲:“喂!小子,你這么年輕,整天在干什么?”后是急跳的心彈跳了起來,堵住了咽喉,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冬去夏來,一年四季,他像垃圾車的軸一樣不停地旋轉著,他的生命也在不停地旋轉中磨損,衰老,毀滅。
這是一個夏天的傍晚,我騎自行車路過北小巷,居民們坐在房檐下納涼。他來了,拉著那輛垃圾車,車內裝滿了臟物。他的身體閃失了一下就跌倒了,垃圾車的車輪也差一點撞上他。他坐在地上,撿起滑倒他的西瓜皮,自語道:“這些不懂事的孩子,亂扔!”善良的老人呵,亂扔西瓜皮的僅僅是孩子嗎?我想,老人心知肚明,只不過他不愿意大人們喪失最起碼的道德準則,否則,人的一張臉還有什么用呢。
他走了,變成了一個縮影,從我的眼前消失。我本想奔過去攙扶他一把,然而我呆立著,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在他的面前如此無知,軟弱,沒有一點信心與勇氣。他消失了,很匆忙,像長翅的蜜蜂或耕耘的牛,把太陽從日出背到日落。這是一種感情嗎,我不知道,但我透過他的身影似乎看到了我的祖輩們的過去。是的,他代表過一個時代,代表過我的祖輩們艱辛坎坷的人生。
小城沒有下雨,太陽的金針扎得人們無處躲藏。小城被太陽蒸干了,街面像一塊海棉,軟乎乎的,流著墨汁。一輛垃圾車是那么耀眼,像放大的彩照突然竄入人們的視線。人們的眼神直了,凝視著這幅充滿力的照片。他喘著粗氣,頭頂著陳舊的草帽,肩上搭著一條被汗漬浸黑的毛巾,濕透的汗衫緊貼著后背……他渴了,從褲兜里掏出一毛錢,準備買一根冰棍,但他沒買,轉身去買了一碗清茶,撂下五分錢,拉起沉重的垃圾車“吭唷,吭唷”地走了。人們只是小聲議論,猜測這位老人沒有家室,兒女。我也曾試圖解開這個謎,但始終沒有。
轉眼就是秋天,接著又是冬天,飄雪了。我再沒有見過這位老人,心里空蕩蕩的。在一個夜里,我夢見這位老人死了,披麻戴孝的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但人很多,人山人海。奇怪的是我也戴著孝,燒著紙錢……夢醒了,我滿頭流著虛汗。
又是秋天,我和妻子到郊外玩。土地很軟,腳踩上去即刻留下一雙清晰的腳印。我突然想起了拉垃圾車的老人。我自言自語地說:“許多人不愿意走堅硬的路,因為它留不下腳印,無法讓人發現,所以就選擇松軟的土路,只要一放下腳就留下了腳印,非常清晰。而拉垃圾車的老人選擇了堅硬的道路,雖沒有留下腳印,但他的腳印卻留在了人們的心上……
甘肅省平涼市崆峒區人民檢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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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