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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指阿蓮

                      西安楊廣虎

俗話說：“五月端午吃新麥。”眼看著四月八廟會一過，大片麥子泛黃，就要熟了。鄉村的布谷鳥歡快地叫著：“快黃快熟，快黃快割”，吵得阿蓮心神不定。

老公大海和他是在南方打工的時候認識的，結了婚，阿蓮守著山里的院子，伺候二老。二老在山上另一座院子，平時養養土蜂，掙些家用小錢。

剛開始，阿蓮對這里地一切都感到新奇。她的老家在南方，沒有見過大山，門前是一望無垠的河塘，父母為此取名為“阿蓮”，為了偉大的愛情，她跟著大海到了南山村，據大海講，他一直夢里向往大海，所以起名“大海”。時間長了，阿蓮就覺得無聊透頂，沒事就拿個手機和大海發微信，大海去了南方打工干的是計件活，沒有時間陪她玩，慢慢地也不理她了。本來，阿蓮是要跟著大海去打工的，可那個地方污染太嚴重，大海說，為了下一代，讓她在南山村養養身子，可養好身子有啥用，阿蓮每天都在醉氧中昏昏欲睡。

大海好幾個月都和她不聯系了，村里有人說，在南方一個小鎮上，看到了大海和一個女子手拉手走在街上很親密。大海竟然吃“對食”，阿蓮聽了，剛開始很生氣，最后一想，也就那回事了。為了和大海結婚，她和父母鬧翻，私奔到南山村的，現在沒有臉面再回去。

南山村，各家的院子零零落落散落在秦嶺終南山山峪中，村里有錢的人都搬了出去或者買房子去城里住，剩下一些殘垣斷墻。這幾年，不知道咋火了，有錢的、要飯的，億萬富翁、姑娘娃，愛情受傷的、感情修復的等等都跑到這個村里租房子，說是要過上這種隱居生活，只求心靈一片安靜。

要租阿蓮家房子的人也不少，但阿蓮拒絕了；自己的院子租出去，到大街上睡去？她可不想和公公婆婆擠在一起，不習慣。倒是一個攝影師，叫大兵的男人讓她無法拒絕。

這個男人估計三十六七歲吧，留著長長的絡緦胡，兩個眼睛明亮有神，看似一隱士；他是一名攝影師，背個相機到處去拍，南山村里的隱士多得很，啥人都有，真心修煉的有，住幾天秀一下網上曬個照片耐不住寂寞的也有，大兵看來是認真的，他要租住在阿蓮的院子“辟谷”不吃不喝半個月。

“阿蓮，你是否能夠聽見　

這個寂寞日子　

我唱不停的思念”

大兵是唱著戴軍的這首歌進院子的，歌聲有些沙啞和憂郁。阿蓮聽了，一開始以為是專為自己唱的，恍惚間，還以為是大海唱的，大海已經沒有剛結婚時的浪漫，唱著歌給她頭上插個山里的野花。不管大兵怎么說，阿蓮還是不愿意租房，雖說村里的院子不是出租，就是開起了農家樂，阿蓮這院子，就她一個人住著。

人家不愿意出租，大兵沒有辦法。找了一圈，還是沒有，只好再來求阿蓮，并拿出了偷偷給阿蓮拍的照片，照片上的阿蓮色彩飽滿，楚楚動人。沒有地方住，就讓他住幾天吧。阿蓮看了照片滿心歡喜，想想這也是算個有心人吧？！大兵，當過兵，在城里有單位，有車有房有老婆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當然，這是阿蓮最后知道的。

大兵說城里的生活太世俗，要來這山里“辟谷”，清除體內雜質，好好清靜一下。在阿蓮收拾的一間房子里，不吃不喝“辟谷”，一連三四天，都沒有動靜，阿蓮發現不對，趕緊去看，原來大兵沒有“辟谷”經驗，身體受不了，餓暈了。阿蓮趕緊扶起來，給灌了些溫水和小米湯，大兵才緩了過來。

為什么、什么時候和大兵好上，阿蓮也說不清。反正，每個月大兵要來這里住幾天，房租阿蓮也不要了，村里什么閑言碎語，阿蓮也懶得聽了。公公婆婆也從村里閑媳婦“咬舌頭”中，知道了大海在外邊的情況和兒媳的事情，老實的人，沒法說。

這次，大兵晚上說要來，有好事。

阿蓮去街上買了羊肉，大兵最愛吃蔥爆羊肉，蔥就種在自己院門前，她用自己小蔥似手指，切著蔥白，等待著大兵的到了。

大兵在能聞到麥香味道的晚上來了，他似乎很急躁，拉著阿蓮就去炕上。很快就畢了。坐在炕上的大兵點燃起一直雪茄，告訴阿蓮，他離婚了。

要娶我么？阿蓮心里暗暗一驚。一不小心，鋒利的刀切上六指。

這本身就是多余的。切掉就切掉。阿蓮心里說。

“誰叫你做蔥爆羊肉，我現在最愛吃小蔥拌豆腐了。”大兵責怪道。

“人家還不是看你愛吃！”阿蓮小聲道。

“什么還能老吃一輩子。”大兵懶懶地說，“今晚我不住這里了，回去還要看女兒。”

“咣當”一身，阿蓮用刀砍掉了六指，這枝多余的指頭。

大兵嚇了一跳，趕緊照毛巾去給包扎。

“不用的。”阿蓮堅定地說，“你走吧。”

大兵站在院子，走不得、站不得。

“你走吧，我恨你！”阿蓮強行將大兵推出門外，“我成了你的什么？”

“我成了什么？”阿蓮喃喃地說，“六指撓癢癢,多一道子。”

院子外邊，大兵一聲不吭地走了，寂靜的山村，腳步聲聽起來很大。

    晚上，有微信圈閨蜜發來短信：“麥子熟了沒？”阿蓮給大兵起的微信號叫“麥子”。

   “妹子沒熟。——黃了。”阿蓮忍著疼痛發了一個笑臉，那截斷指她準備明天讓狗吃去。

                  2016年5月14日匆于長安南山雨中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