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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位于粵桂邊境，背靠兩廣丘陵，面朝九洲江畔。發源于廣西連綿群山的長青河，斜貼著小鎮蜿蜒而過。由于長青水庫蓄水，河面到小鎮西北突然開闊。對這開闊的河面，小鎮的人都愛稱為長山湖。湖北岸竹木參差，幾條小村落掩映在樹木和竹林中。西岸橫臥著一帶遠山，雖是一湖之隔，但由于人跡罕至，加上又是每天太陽隱身的地方，綿延的天際線不知留給人們多少美好的遐想和奇離古怪的傳說。

兒時跟隨大人到小鎮趕集，看到一群哥哥姐姐在樹陰下蕩秋千，那歡快的樣子，真令人羨慕。那樹是那么蒼翠，那么婆娑，就像一個綠色的帳篷。樹底下凈是沙子，雖被不停踩踏，卻沒驚起一縷纖塵。聽大人說，那就是長山中學。當時，我就下了決心：長大后就要到這里來讀書！沒幾年功夫，小學升初中，我果然考上了重點中學。錄取我的正是我向往已久的長山中學！

 我們的教室在學校西北面，透過窗戶就可看見一片菜地。聽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師說，以前那也是考場。他曾聽見一位落榜的考生嘆息道：“唉，要是能轉左犁，就考上大學了！”原來是考犁地，誰犁得好誰就能升學。轉左犁自然是難度最高的。課間，我們常跑出去看菜農種菜養魚。看著他們用糞水淋澆蔬菜，偶爾還帶一點黃色的糞便，不禁聯想起學校阿姨炒的那些青菜，慢慢便惡心起來。要是現在，用屎尿種養出來的，那是無公害蔬菜，有機食品，綠色食品，還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得到的。當初，誰會想到，時代和技術居然會刷新人們的衛生觀念和標準！

再往前便是湖邊。早上，那是菜農洗菜的好地方，同時也是魚兒覓食的好去處。只見闊嘴丫、花手巾、烏尾等河魚，成群結隊圍過來吃菜葉。你要是手腳快，看準了猛地一抓，便會抓起一把小魚兒。看看它們在指縫間掙扎，然后再往湖中一扔，只見它們搖搖身擺擺尾，又折回來搶吃菜葉了。傍晚，那湖邊便成了我們的天然浴場。不管春夏秋冬，我們都三五成群到湖邊洗澡。特別是春末夏初，長灘綠草如茵，我們先在綠茵上翻跟斗，練倒立行走，作鯉魚打挺，然后再扎入水中，舒展四肢，盡情游弋。夕陽西下，我們洗完澡，提著衣桶哼著歌兒往回走。此時，經常看見我們語文老師挽著師娘的手，在長堤上散步。在改革開放初期，一對夫婦猶如情侶在河堤上散步，也不失為小鎮一道亮麗風景線了。

連結南北的雙拱橋從湖中跨過。每當入夜，華燈初上，大橋便成了小鎮夜景的最佳觀賞點。站在橋上回望南岸，街景與倒影交相輝映，錯落有致。初中地理課本有《重慶港之夜》的圖片，我們就常拿重慶港之夜來比喻。要是那時就懂得威尼斯，我想，用東方威尼斯來比方，也不為過。回想當年，幾個同學依偎在橋欄上，比劃著要為小鎮這里那里添光加色，不知現在是否還有那豪情壯志！

學校沒有圍墻，站在運動場邊，便可看見街上人來人往。一條通向縣城的公路打學校南面經過，路面全是大眼沙。出了小鎮，路兩邊都是茂密的臺灣相思樹。學校不集中早操的時候，體育委員一大早就領著我們在公路上晨跑。五、六十人的方隊，噼啪噼啪地跑過，記憶中居然沒有一點灰塵。或者也有，只是洋溢著泥土芬芳，被我們忽略了。不似如今，雖然路面已經硬底化，但是只要車輛碾過，或是一陣風來，便塵土飛揚，還夾雜著多種重金屬和農藥味。路的那邊是一道斜坡，黃家建在坡底下的小洋樓，天臺剛好與我們運動場平高。傍晚時分，黃家兩個女孩洗完頭在天臺上晾曬頭發，仿佛老遠便可聞到發香。

小鎮東面是長山農場的橡膠林和茶園。晚飯后，綠陰下都是我們同學看書、散步的身影。一邊吸取精神食糧，一邊享受天然氧吧。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真有點奢侈了。在橡膠林散步，常常會遇上異性同學。偶爾碰上心儀的對象，又羞于照面，遠遠便躲閃了。好在林帶縱橫交錯，又有低矮的茶樹掩護，你只要向相鄰林帶橫跨幾步，便可消失在綠樹叢中。

一年春節后回校，看到林濟鑫老師家門口貼著一副春聯。上聯為“長治久安盛世”，下聯為“山清水秀新春”，橫批為“新春”。對聯既反映十一屆三中全會后小鎮的社會新貌，又描繪了小鎮優美的自然環境，還將小鎮名字自然地嵌入其中，平仄和諧，字句工對，不愧為小鎮開埠以來第一妙聯。濟鑫老師也憑此對聯和他的詩文，在小鎮贏得了才子的美稱。

畢業離校后，一直在外面奔波，偶爾回家途經小鎮，也是匆匆而過。時光荏苒，小鎮好像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只知道女大十八變，但究竟出落成什么模樣，我還沒好好打量過。最近同學聚會，重回校園。校舍已全部拆舊重建，參天古木也換成了嬌嫩的風景樹。校園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圍墻，可是聽保安說，也不見得比以前沒有圍墻平靜多少。學校外面的菜地、漁塘和湖灘，如今一幢幢、一排排，都是迎面可握手、探頭可親嘴的握手樓、接吻樓。湖邊也打起透水樁，樓房直接建到湖面上。湖面只剩下巴掌般大，還長滿水浮蓮。偶爾看見一兩條小魚兒，也像索馬里難民，麻木、干瘦、無助。在小鎮逗留了半天，好像流落到了異土他鄉。

離開小鎮時，已是日薄西山。夕陽下，我看到幾座正在施工的橋墩。據說，正在架設一座新橋，準備對西岸進行開發。但愿一座承載昔日記憶的風情小鎮，早日在湖西崛起！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