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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棹聲一去兩千年

                                        文/伊豆

   抵達(dá)我將要落筆的地方，是一個與古越國齊名的村莊。這里，也因?yàn)閮晌粌A國傾城的女子而聲名遠(yuǎn)播。苧蘿村，古越臺、浣沙溪……這一個比一個香艷的名字，連同一個臥薪嘗膽的故事，足以聚焦世人目光。當(dāng)年，一代偉人毛澤東興致勃勃游歷此地，曾大加贊許：“諸暨是個出名人的地方，美女西施和畫家王冕都出在這里?！?/p>

   

 古越臺邊，伊人款款，綽約的風(fēng)姿已經(jīng)走成了一首詩，一幅畫，一個夢里了。那么，西施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容顏呢?

     這是一個荷香馥郁的夏日，這是一個思戀如水的季節(jié)。走進(jìn)千年后依然如詩如畫的村莊，古越臺邊，伊人款款，她綽約的風(fēng)姿已經(jīng)走成了一首詩，一幅畫，一個夢里了。那么，西施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容顏呢？

  紅粉池畔，碧水映芙蓉。一支支荷花多像那位傾國傾城的女子。露珠，在荷葉上滾來滾去，花瓣上似乎還留著她的芬芳。那豈不是伊人柔麗多情的眼眸嗎？

     我坐在西施殿前，遙想2千多年前那位伊人的模樣。其實(shí)，我老早就已經(jīng)從一滴水，一朵花，一陣風(fēng)里認(rèn)取她了。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她是一朵江南花，只有在江南的柔風(fēng)麗水，才會有如此清麗出塵的女子吧。那輕柔似柳，嬌媚如花的風(fēng)姿，令多少人贊美她，想著她，也愛著她?！镑烀奸_嬌橫遠(yuǎn)岫，綠鬢淳濃染春燕”說的就是她吧？弱柳扶風(fēng)，長顰減翠，瘦綠消紅。你用何種溢美之辭來形容她都不為過。體態(tài)輕盈，回眸舉步,恰似柳搖花笑潤初妍。怪不得古人用沉魚比作她的秀靨嬌顏。每一位女子，前世一定是屬于誰的那一朵。無論是嫵媚的、溫柔的，纖細(xì)的，柔弱的，嬌艷的，都曾以一朵花的態(tài)姿站在那里。那里，也總有一個美麗的名字，一道別樣的目光在等著她。似乎，每一個男人心里都需要一朵這樣的花。那么，西施，又是誰的心頭好，夢中人？
　　“細(xì)看不似人間有?；ㄖ写宋锸俏魇?。白居易將她當(dāng)做自己的那朵心愛的杜鵑了。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這朵秀逸的花朵種在李白的夢里了嗎？

  “一代傾城逐浪花，吳宮空自憶兒家”。她是一朵讓內(nèi)心同樣柔婉的雪芹落淚的花！

時光荏苒了兩千年，這朵花依然在江南的煙雨深處鮮妍如初。一陣風(fēng)過，池水起了漣漪。一條紅鯉躍出水面，又倏然不見。是魚兒誤將疏影當(dāng)成了她，還是她借了花的香魂，又復(fù)歸這里？一只藍(lán)蜻蜓在池塘邊飛來飛去，是否也似我一般不忍離去？此刻，我多想化作一支荷，千古伴紅顏。

綠樹掩映，小徑曲折，越過苧蘿亭，我一步一步走進(jìn)夏的深深處。每步一徑，每佇一林，總是古韻深深，意味長長。一路走來，重重簾幕為我一路輕卷，輕卷出似曾相識的風(fēng)景。我仿佛看見當(dāng)年伊人騎著竹馬“篤篤”繞過的那棵樹，迷過路的那片林。苔痕累累的院墻邊，仍依稀看見她當(dāng)年花窗獨(dú)倚的旖旎身影。長長的碑廊，寫滿贊美她的詩句。如果，非要給她一個形體，那么，我只能把她想象成一首詩了，世界上沒有比詩更美好了。可惜，我不是詩人。而她站在江南的煙雨深處，已婉約成詩，我只能將對她的愛戀寫在心里。時光匆匆，流水淙淙。將我的思緒帶進(jìn)了浣紗溪畔，我知道，這注定是一場美麗的行走，也，注定是一次詩意的找尋…… 

 

  我不愿把她放在歷史的回聲中，更不愿讓這位柔婉纖弱的江南女子與嘶鳴的戰(zhàn)馬、刀槍與斧鉞連一起。

    白鷺點(diǎn)水，萬柯著翠，楊柳堆煙，綠倚紫琴。仿佛，唐宋的指尖輕輕一觸，一幅水墨江南的素淡畫卷就在眼前緩緩鋪陳。一條清流從上游款款而來，多情的碧水倒映著兩岸青峰的曲線。那一定是我魂?duì)繅衾@的浣紗溪了，當(dāng)年的那位美麗的浣紗少女去了哪里呢？

不遠(yuǎn)處，一座飛檐亭閣矗立眼前，那便是浣紗亭吧。沿著亭前的人行步道下到溪邊，古樸蒼褐的巨型方石上鐫刻著"浣紗石"三個字，相傳這里為西施浣紗處，也是當(dāng)年范蠡與西施定情的地方。浣紗石是傳說中的結(jié)發(fā)石，凡到過這里的情侶，他們的愛情分外美滿。這里的確是表達(dá)愛情的理想場所，空氣中洋溢著浪漫與溫馨。流水奏響的琴音，柔軟、廣袤，純潔。用手輕觸這塊微涼的石頭，一顆心兀自柔軟起來。無限的柔情，無限的疼愛，無限的惆悵，在一份縱深的祈愿里穿越，讓這多情的煙雨纏綿這悠長的歲月，讓這千年的傳說玲瓏每一顆愛著的心；讓每一朵愛情之花都能開到白發(fā)如雪的暮年。如今，村莊依舊，流水不斷。千年的浣沙溪依然歌著千古一曲的水調(diào)，當(dāng)年那個裙袂飄飄的背影漸遠(yuǎn)，漸遠(yuǎn)。我從她千古一瞥的目光里讀到了一絲淡淡的憂傷與輕愁……   

午后的天空下起了雨，范蠡祠前稀有游人。獨(dú)自步入正殿，左右兩側(cè)的長廊，雕梁畫棟，古色古香。廊內(nèi)豎立著30幾塊石碑，碑上刻有范蠡的畫像、古人吟詠范蠡的詩詞與頌辭、《范蠡理財致富十二法則》、《范蠡理財致富十二戒律》、《范蠡經(jīng)商十八法》。

駐足在古樸典雅的長廊上，兩塊書著“經(jīng)營之神，儒商之冠”的蒼勁古樸的匾額格外引人注目。想不到當(dāng)年那位叱咤風(fēng)云的大將軍，不僅是我古越國的名相，更是一代華夏商人的圣祖。他一身布衣，三次遷徙。先是入越為大夫，輔佐越王勾踐興越滅吳。功成后毅然辭官，浮海北上。據(jù)《太平廣記•神仙傳》記載有老子的“在越為范蠡，在齊為鴟夷子，在吳為陶朱公”一說。在《史記》中，他也贏得了司馬遷“范蠡三遷皆有榮名” 的稱頌。

舉著傘，我靜靜地立在范蠡的塑像前，默默地想著那時的星，那時的月，那時的天空。想當(dāng)年，這位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以致富，成名天下的曠世奇才，在浣紗石旁見到西施的第一眼，也一定驚為天人吧？英雄淚，兒女情并行不悖。我無法想象當(dāng)年范蠡與西施十年生別的場景。無法想象，一個柔弱的女子，在長長的別離中是怎樣的柔腸百轉(zhuǎn)，怎樣的萬劍穿心，怎樣的肝腸寸斷啊？愛人與仇人之間，祖國與敵國之間，她何從判斷，何從選擇？也許，西施無從選擇，殘酷的現(xiàn)實(shí)也不許她選擇。那十年，若西施流淚，先濕的應(yīng)是他的臉；若西施悲傷，最苦的應(yīng)是他的心吧？

金戈鐵馬聲漸遠(yuǎn)，吳越江山成舊事。我不愿把她放在歷史的回聲中，更不愿讓這位柔婉纖弱的江南女子與嘶鳴的戰(zhàn)馬、刀槍與斧鉞連在一起。我多么希望，她只是一位素顏白裙的浣紗女子；我多么希望，她只是一個美麗的村莊少女；我多么希望，在江南的水湄處，能隨處看見她裙袂如飛，弱骨纖形的風(fēng)姿。隔了兩千年的時空，隔了這層層疊疊的煙雨，隔了長堤的萋萋芳草，我仿佛仍能聽見遠(yuǎn)古的琵琶聲，我仿佛聽見了月下的低吟，“棹聲一去兩千年，范蠡西施逐暮煙，自是不尋尋便得，五湖云水豈無邊！”
   

 一泓清流，從鄭旦亭前瀠繞而過，歡快地跌入浣江。江水依舊，香魂依舊，伊人夢中的故園也美麗依舊。

   一直喜歡薄霧輕煙里的江南，一角粉墻輕啄天宇，幾株瘦柳依水而立，輕舟拍岸，淡掃幾筆，就可以洇染出一個如詩如畫的村莊。江南水邊多麗人。諸暨更是盛產(chǎn)美女的地方。鄭旦是一位歷史上與西施齊名的越國女子。有人曾用“芙蓉潔脂綠云鬢，眼波橫處皆多情”來傾力頌揚(yáng)她，如果古代四大美女之后再加一位，那么鄭旦應(yīng)該當(dāng)之無愧吧！

  兩位傾國傾城的女子，兩個詩意蕩漾的村莊，讓我的心也變?nèi)彳浧饋?。西施的苧蘿村，鄭旦的鸕鶿灣村隔水相望，中間那條清凌凌的浣沙溪多像越國少女清麗的明眸。青峰連綿，草木葳蕤處，幾處煙雨樓臺點(diǎn)綴在墨玉般的深樹里。如絲如縷的煙嵐將這個古老的村莊籠在一層薄薄的輕紗里，似乎正向游人低訴她幾多不為人知的過往……

   穿過一彎長長的弄堂，在一處覆滿青苔的庭院中，我赫然發(fā)現(xiàn)四眼青石古井，湊近一看，原來這4眼井水還是相通的。相傳鄭旦曾在這里與西施“雙姝對井相比美”。想象著水中兩雙明眸，含笑顧盼，相映成輝，想當(dāng)年，那兩對水眸足以將黑洞洞的井底都照亮了吧。一直以來，我只知道東施效顰的故事，卻不知這里還有四眼井絢爛的傳說。只是那可憐的東施，如今都不知道盲目攀比只能給人落下貽笑大方的笑柄。

 2500多年過去了，井水依然清冽甘甜，據(jù)說常飲此水還能美容呢。這時，迎面走來幾個明眸皓齒，窈窕婉麗的諸暨少女，她們輕聲細(xì)語，又風(fēng)一樣地從我身邊飄過，一種賞心寓目的美。如果現(xiàn)在選美，說不定這里又會多出幾個西施和鄭旦來。自古，太過美麗的女子注定不屬于自己。當(dāng)年，勾踐臥薪嘗膽，在文中與范蠡的輔佐下實(shí)現(xiàn)了興越滅吳的國家大業(yè)。這里，西施和鄭旦功不可沒。

  鄭旦與西施一同入?yún)牵妥⒍藶閲I(xiàn)身的命運(yùn)。可是，鄭旦的命運(yùn)似乎比西施更慘，就連她的死，始終是個謎。后人關(guān)于鄭旦之死，有多種文學(xué)的聯(lián)想。那些妄自臆想出來的所謂鄭旦之死，對于這位柔情似水的女子來說似乎有點(diǎn)不公。我還是愿意相信鄭旦進(jìn)宮不久，因思鄉(xiāng)心切憂郁而死。難以想象，兩位少女柔弱的肩膀，竟馱著一個國的重任。因而，我仰慕她們的品格甚于她們的蓋世美貌。

      一泓清流，從鄭旦亭前瀠繞而過，又歡快地跌入浣江，三三兩兩的姑娘在江邊浣紗。江聲依舊，香魂依舊，伊人夢中的故園也美麗依舊。沿著當(dāng)年鄭旦踏足過的古街，走過鄭氏宗祠門前的曲折小徑，前面是一座八角翼亭，據(jù)說這是村中父老為紀(jì)念鄭旦而建的。鄭旦亭與西施殿一水之隔，為八角重檐，上層為三疊檐圓頂。內(nèi)置巨鐘，撞之訇然。整座亭角精巧別致。這里，時光被人們演繹得羞澀、矜持而專情。鄭旦就這樣默默相伴著西施，匆匆，已過去了兩千年。      

      離開鄭旦亭，夏雨正濃，天色向晚，我也要告別諸暨了。我知道，我心頭縈繞的情愫，已與她糾纏在一起。然而，縱有萬般不舍，我終將別她而去。只是，不知道浣紗溪畔，還有多少美麗和浪漫的傳說，被埋在了江南的煙雨中……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