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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羞草

    我沒有養(yǎng)花的雅好，妻養(yǎng)了幾盆。我也只是過往看一眼，從未留意觀賞過。一日，見妻在撫弄那株含羞草，煞是有趣，便湊過去看了一會兒。此后便每日觀之，偶爾也撫弄一番，漸漸覺得那小草竟有一段說不出的妙處。

    含羞草栽在一個玲瓏的花盆里，長得婷婷裊裊，隨風(fēng)搖曳，不勝婀娜。土嫌貧了點(diǎn)，枝葉不甚茂盛，綠中透出點(diǎn)微黃。但我以為這恰是到了好處。油綠健壯便會失去這柔弱之美。秀麗的少女是不能同剽悍的武士一樣的。

    她沒有牡丹的雍容華貴，也不像蓮花那樣豐滿馨香，更沒有君子蘭的優(yōu)雅俊逸。她只是百花中一個不起眼的弱女子。準(zhǔn)確點(diǎn)說，更象封建時代的窈窕淑女，永遠(yuǎn)不會放肆地打量外面的世界。即使一滴水滴在她玲瓏的身上，葉子便瑟瑟地合了起來。就象久居深閨的少女忽然觸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的目光，又驚又喜卻不勝嬌羞。止住了心跳之后，又禁不住開啟小小的葉片向外張望。少年不見了，她悵恨久之，只能揣著初開的情竇再癡癡地等待著。下次，她仍是嬌羞掩面。我想，這才是青春，這才是深閨。

    有時，我故意地用手微觸她一個葉子。看著她葉子閉合的嬌態(tài)，心里誦著徐志摩的詩句：最是你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fēng)的嬌羞！水蓮花固是嬌羞，但總不似伊嬌羞時的纖巧秀美。

    她有點(diǎn)像個病美人。尤其在清晨，纖細(xì)的枝葉上掛著一顆顆小小的露珠，那不是林黛玉的點(diǎn)點(diǎn)淚光嗎？

    雖是弱，她還是漸漸地長高了，也稍許豐滿了些。一日，竟開出了絨球小花，當(dāng)日便萎了。第二日，又開了兩朵，也萎了。第三日開了五六朵，且蓓蕾也愈見多了。

    我驚訝了。一株弱草也要這樣執(zhí)著向大自然奉獻(xiàn)美。

    一段纖細(xì)弱小的身軀，一個美麗高貴的靈魂！

    名人雅士愛蓮之孤高隱逸，勇武斗士愛梅之傲霜斗雪。我卻更愛這含羞草，纖弱身軀也要頑強(qiáng)地生活，微不足道也要努力地美麗！

    含羞草，你這大自然的精靈！我且把你叫作女兒草，我喜歡你這不勝嬌羞之態(tài)！

                                        1987年初夏

(編輯：作家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