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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后臺》

□□□陰曉芹（廣安市國土資源局）

       沒想到二十多年后，我和肖同學因機構整合居然再度成為了同桌。有“好事佬”替我采訪班上那幫“沒眼色”的臭小子，一個個竟異口同聲說：從沒把她當女的看！也罷，偏生就是個女漢子的料，怪不得別人。
       周一早上，肖同學黑腫著眼圈訴苦：“星期天又加班開了一下午會，李局長主持的。幺兒醒了沒看到我，在屋里哭了一下午,晚上怎么哄也不睡。”他以前從事的工作是房產測繪，爬坡上坎如家常便飯。如今我們國土、房管、農業、林業的產權登記整合成了一個單位——市不動產登記中心，他負責的業務涉及每宗地甚至每本證的測繪數據關聯，工作量多大可想而知。“啊？李局長周末不回家？”我納悶得很。家在成都的李局是個下派干部，來了兩年多，工作時間爭分奪秒不說，現在還來了個“白加黑”，整個一典型的“工作狂”。都說上掛的是出苦大力的，而下派的則多為鍍金而來。話說回來，這個也是因人而異。十年前我也曾憑著一股子沖勁去了基層，沒后臺沒背景，倒是曬得一身漆黑回來。“這個李局長也是哈，聽門衛說他忙起好幾個周末都沒回去了，怕是要遭婆娘決哦？”嘻嘻哈哈扯幾句，各干各的手頭事才是正經。
       我現在的手頭事就是整理檔案，以前沒把它當回事，如今卻是甘之若飴。不大點的辦公室擠巴巴地坐了六七個人，房產、土地檔案本就多，東一堆西一堆地摞放在一起，走路都得側著身子，不小心弄亂了資料，那混亂的場面“嘖嘖”可不是一個費勁能說明白的！逐卷逐冊取釘子、捋順序、寫目錄、裝訂，還有姓名、身份證號等數據不能出一點差錯，要一條條仔細核對、錄入，否則前功盡棄，啥也查不了啥也辦不了！檔案工作的重要性由此可見。一幫女漢子們總是抱著大摞大摞的檔案，搭著凳子爬高又爬下，30余萬卷沉甸甸的檔案要費力地搬來搬去，再舉著上架，想想也挺不容易。看似簡單機械，卻是個既需要體力又需要耐心細致的活兒，被發銹的釘子割破了手指胳膊更是家常便飯。碰上法院查封打官司的、查稅票的、遺失補證的，一撥撥地來，碰上辦事群眾有啥不順心不如意的，面紅耳赤說幾句難聽話還算好的，再遭投訴就慘了。而且這所謂的后臺工作，貌似不累，卻絲毫不比前臺的活輕松，嚴謹繁瑣，幾乎擠榨了我所有的空閑，加班更是小菜一碟。不過，這些可難不倒我們這些“娘子軍”，每天緊趕慢趕，把一張張紙片舞出別樣的韻動之美，熟門熟路地歸納整理，瞅著齊整的一大摞，瞇著眼睛喘口氣，如同看著自家孩兒的茁壯成長，心里美美的，成就感十足。
       玲玲朋友圈隔三差五發幾張前臺窗口接件的照片，總犯愁排隊的老百姓不一會就排成了長龍，那個人山人海呀，熱鬧勁一點不比過年差。她家兒子和我家小妞差不多大，讀小學同一個年級。每次學校活動或是開家長會，孩子們眼巴巴地望著教室門，盼望媽媽出現，每次都是失望傷心，而我們總是缺席說抱歉的那個；下雨了，別的寶貝在家長懷里撐開漂亮的雨傘歡歡喜喜地回家，而我們八九歲的小孩只能冒大雨濕漉漉地跑回家，還得提防跑快了摔跤，路上車多不安全，感冒咳嗽這些更是時刻懸在心上的一把利劍，令我們提心吊膽；中午時間緊，想管管孩子，偏又碰上家里人出差，小小的娃只能孤零零地泡面吃……看著面黃肌瘦缺乏營養和關愛的親骨肉，當娘的心總是揪起的，深懷愧疚。

       天漸漸地熱了，知了在林梢不知疲倦地叫呀叫，七月的廣安是個大火爐，坐著都能出一身大臭汗。偶爾和燕聊天，憔悴的她抱怨說：“天天打證，忙都忙死了！喝口水都像沖鋒似的。”前不久，林局長因病永久地退出了工作崗位，大家都明白：她就是為了這本產權證書累垮了身體！早在籌備之初，總看到她緊鎖眉頭，趴在辦公桌前字斟句酌地起草、修改文件；看見她蒼白著臉，吃下一大把藥，緊壓著腹部又繼續開會、下鄉。大家勸她去好好檢查檢查，卻笑笑說：“等忙過了這一段籌備工作再去。”那天，我去看望躺在病榻上的林姐，以前一百多斤的她瘦得皮包骨頭，估計連七十斤都沒有，腹大如鼓，病痛令她虛汗淋漓，愈發地憔悴虛弱。護理阿姨說：從沒見過像她那樣堅強的，一般人那么痛早就“哎喲”連天地叫喚不停，她卻吭都沒有吭一聲。聽得我們忍不住紅了眼圈，差點沒當場落下淚來。林姐一向堅強，還不時低聲詢問不動產登記工作的進展。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想著她的病情，心不由得一陣緊似一陣地疼。2017年8月25日5時，林華同志因病逝世，終年52歲。得知她離去的消息，我在異鄉的街頭再也沒有忍住傷悲，禁不住淚雨滂沱。我們所有國土人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默默無聞地揮灑著青春和汗水，甚至不惜耗盡生命的光和熱，卻不為人知。
      “無跡方知流光逝，有夢不覺人生寒”。時光荏苒，生命轉瞬即逝，光陰改變了很多人和事，我們卻堅守如初。在廣安不動產登記的前臺后臺，我們以超乎常人想象的毅力超負荷工作，不敢有絲毫懈怠拖延。哪怕背轉身剛抹去眼角的淚滴，轉臉面對群眾又是一臉微笑。因為深知自己肩上的責任，不容退縮，我們只能迎難向前。
                               2017.7.7初稿
                              2017.9.28修改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