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公情話（9）
來源：作者：周明軍時間：2014-08-01熱度：0次
第八個晚上：菊兒
那是舅公讀私塾的故事，是他童年時期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他對我說，
記得那是個油菜花開的日子，我正讀小學吧。童年無憂無慮，除了上學，除了背誦古文三字經(jīng)，聽老夫子搖頭晃腦的講課，我只想打瞌睡。這時，從窗外飛進來一只黃蜂，肥滾腰圓的，落在我前排菊兒的一條長辮子上。我呀，一下子就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新大陸似的來了勁，飛快地用白紙做了個罩子。左手輕輕地握著菊兒辮子末梢上的一朵綢子紅花，右手用紙罩子朝黃蜂壓下去。忽然，菊兒尖叫一聲，嚇得我趕忙松開手，黃蜂雖然沒有捉住，但把菊兒辮子上的花兒拿在了左手中。
老夫子問菊兒：怎么回事？
菊兒輕輕回道：我看見了一只黃蜂要咬我！您看，黃蜂還在頭頂上飛！
老夫子看到了黃蜂，就用手推了推老花眼鏡，繼續(xù)講課。
我很感激菊兒的撒謊，憑她的這句話，我就避免了一頓皮肉之苦，但右手接觸到菊兒柔暖溫熱的脊背那種舒爽之感，也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記憶里，要是還能摸摸她一下，嘿嘿。下課后，我臉紅地對菊兒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把花給你！”菊兒在同桌的哄笑中拿走了她的花，也沒回話，更沒罵人，只是用她那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是感激或者是好感，從此后，我就產(chǎn)生了一種朦朦朧朧的想法，真的好想與菊兒呆在一起：每當上學時，我路過她家的那條長長的巷子時，總是不自覺的往里看，要是她來了該多好啊。每當放學時，她沒走出教室，我是不會動身的。在中段村小的五年，我?guī)缀跸肓司諆何迥辍＞諆涸诎嗌献罡撸聿拿鐥l，非常愛笑，一笑就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上牙中還有兩顆活波的虎牙。她臉上還有兩個可愛的酒窩，總是不由自主的忽隱忽現(xiàn)。一排齊齊的劉海下有兩只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條又粗又長的大辮子上總扎著一朵紅色綢子花，走起路來，辮子晃擺，真似風吹柳動，含苞待放。記得她常常哼起一段《天仙配》的黃梅戲非常好聽，唱戲跳舞是她的特長。這是她那年輕貌美的母親扮演七仙女后教給她的。聽說她爸爸在部隊里做官，常年累月不回家，至于參加的部隊是共產(chǎn)黨，或是國民黨，也不聽她說起過。菊兒和母親一起生活。她母親也在學校教書，但沒有教過我班，我每次見到她總是喊她老師好，她母親很會笑，笑起來也很好看，常常夸我：“易堂同學是全校成績最好的，將來肯定最有出息的。你呀，要多多幫助我家的菊兒呀！”
第二天，我就以她母親的話為由頭找菊兒說話，可菊兒總是不搭理我，我也就不好意思，見到她時，感覺就很平常了。
記得一天放學后，我和幾個同學吃過了晚飯，相約到籃球場打球，因缺一人，我和小伙伴四處張望，正好菊兒路過，我就請她上場，開始她紅著臉不肯來，我說：“菊兒，你和我一邊吧？”她不吭聲，只好伸手板分隊。伸開手，我卻同她不在一邊。因此，爭球就是我和菊兒的戰(zhàn)斗，菊兒球技還可以，就是膽子小點。當我三步跨欄時，不知怎樣，還沒邁開二步，第三步就撲在了菊兒的身上，將她四腳朝天地壓在她身上，幸好她反應(yīng)及時，扭轉(zhuǎn)頭部，沒有傷到后腦勺，周圍看球的人大呼小叫起來。也許菊兒摔疼了，也許太難為情了，因為我明顯的感覺到我的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胸部。她趁勢抓起球場的一把沙子往我頭部摔，我“哎喲”一聲，雙手護臉，站起來兇神惡煞的要打她。她朝球場下的油菜田跑去。我瞇著眼緊跟上去一定要報仇。菊兒跑得很快，一下子就消失在油菜田里。我站在田埂上，大聲地罵：“你他媽的菊兒，害人精，要是瞎了我的眼睛，今晚跟你沒完！”一邊罵一邊想，她一定是藏在油菜田里了，只見前方的油菜花晃動了幾下，對，她就在那邊！我彎著腰慢慢地向前摸去。這時，天已經(jīng)麻麻黑了，油菜園里也是黑壓壓的。當我快要到菊兒藏的地方時，我沿著油菜園中的水槽邊低著頭走進去，忽然，菊兒直起身，我一個餓狼撲食，又一次將她撲倒在油菜園，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想不到她雙手力氣真大，一下子掙脫，還飛起一腳將我踢翻在油菜園邊的泥水溝里，她又跑了。我摸摸屁股，褲子上全是污泥，兩條褲管還直流泥水。沒辦法了，我徹底輸了，我只好哭著找她的媽媽告狀。在她家里，她媽媽點亮油燈，看到我滿屁股污泥，心疼地說：“你先別哭，我給你燒柴，烤干褲子，待會找著菊兒，狠狠地打她一頓。”大約烤了好久，褲子烤干了，我就擦干眼淚回了家，對媽媽說：“自己不小心掉入水溝，弄臟了褲子，眼睛也被沙子弄傷了，看東西都模模糊糊的。”我知道，如果說是菊兒打我，那母親就會去她家罵架的，還是會罵她媽媽是騷狐貍的。因為，我看到過有幾位婦女朝她母親罵騷狐貍的話的。
后來，菊兒沒有上學，她母親也沒來上課。在暑假里。我看見一輛大卡車接走了菊兒一家，說是到東北平原她的父親那里去了。
這么多年來，我再也沒有菊兒的消息。我很后悔自己對她干了一件很邪很惡意的事情，如果當年我不去追她，她一定還會跟我們上學，那她家一定不會搬家的；如果不是打球，就沒有這件事的發(fā)生。因此，舅公我就很少打籃球了。每當看見別人打籃球，我就會想起菊兒。自此以后，我再也沒有打球。后來升了初小，考中秀才，直至舉人，我總是坐在樹下看書，要是替人上場，一個球都接不住了，更不用說投中籃了。可以說，舅公再也打不好籃球了。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