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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雙

來源:作者:韓春山時間:2014-09-01熱度:0

  王小雙十四歲那年母親因癌癥去世。當時雙胞胎的哥哥大雙讀初二,小雙剛剛升初一。從此后,家里的里里外外全靠父親一個人張羅。伺候著從生產隊上分得的七八畝薄地,以供全家人的生活和兩個兒子的學費。好在學校就在鄰村,哥倆放學回來,還能幫著父親干點農活。這樣,小雙爸也倒是不覺得多累。但兩人上了高中后,家里的日子就有些緊巴了。一來是孩子們大了,花銷也多了;二來是讀高中在縣城,離家有十多里路的行程,況且哥倆都住校。家里的農活也只有等到暑寒假和每月一個周末的休息日才能幫得上。
  中考時,兄弟倆人都是以學校前十名的成績先后被縣里的重點高中錄取的。因而即使日子過的有些緊巴,小雙爸也總覺得生活很有奔頭。特別是在村子人面前一提起這倆孩子時,小雙爸臉上總是有一種自豪感和成就感。
如果孩子以后真要是出息了,咱也對得住他早走了娘啊,小雙爸常常這樣心思著。所以,對于中年就失去了妻子、家里的里里外外缺少個洗衣做飯的女人的小雙爸來說,心里很充實。想起一雙兒子,快樂的心情也就時常掛在臉上。
   轉折點是在小雙讀高二后的下學期,那時的哥哥大雙已經到了高考的沖刺階段。這一年的春天雨水少,北方農歷四月的小麥正處在灌漿期,河里的水一天比一天見底。小雙爸也和別人一樣,爭搶著河床上那點維持不了幾天的黃河水。心急火燎的他在抽水設備的安裝中不慎被柴油機砸斷了腿,隨后被鄉親們用拖拉機送進了縣醫院。在醫院二十多天的時間里,兄弟二人輪流伺候。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被兄弟倆接回家后的小雙爸,生活根本不能自理。大雙、小雙還得輪換著守護在父親的身邊。這樣下去,哥倆的學習就都受到了影響。尤其是大雙,離高考一天比一天近,在打理家里生活的過程中,時常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天晚上,小雙爸把兄弟二人叫到了飯桌前:“我這腿啊,沒有個仨倆月是好不利落了,你們倆的學習都這樣耽誤著也不是個事。”
    三人沉思了一會,小雙先開口說:“爸,哥哥還有不長時間就要高考了,不能耽誤他啊,我請個長假在家照顧你,實在不行,我就在高二留一級。你安心養病,等你腿好利落了我再去上學不遲。”
    小雙爸聽后,嘆了口氣,想想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眼圈頓時紅了。
大雙小雙雖是雙胞胎,但兩個人的性格差異很大。大雙性格憨厚、內向、不善言談,而小雙呢,機靈、活潑、嘴甜。雖然對自己的學習有些不舍,但看著炕上不能自理的父親,想想地里明顯比別人家矮一截的莊稼,心里也就安生了。就這樣,小雙回學校辦了休學手續,在家除了料理父親的生活之外,還要在父親的指料下,忙著地里的農活。有時鄰里的叔叔大爺也過來幫一把。但每到周末,小雙算計著哥哥大雙該回來時,早早的就站在村口的路邊上,朝著哥哥回來的路上張望。接上哥哥后,更是不住嘴的打聽著學校的人和事。
有一天晚上,小雙興致勃勃的在家聽哥哥談論著學校新近發生的奇聞趣事。正當哥哥說到興頭上時,忽然發現弟弟聽著聽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哥哥心里明白,這是小雙想念學校了。于是,大雙就安慰小雙說:“等過了麥秋,爸的腿好利落了,你就可以回學校了。”小雙聽后默默的點了點頭。
轉眼麥收就要到了。和往年相比,雖然收成有些影響,但有小雙爸的指點、鄉親們的幫襯,主要還是小雙本人的勤快好學,產量總還算說得過去。整個麥秋下來,小雙人整個瘦了一圈,面容也較之前粗黑了許多。隨著農活的緊張,也隨著時間的流失,小雙在哥哥面前表現出的已再不是過去那種對學校的留戀了,只是有時偶爾打聽一下學校的一些情況。心思已被農村生活的氛圍完全籠罩了起來。


玉米芽很快從地里冒了出來,像一個個小矮人整齊的列隊站在那里,裂著嘴笑著。也笑在了小雙爸的心里。
自從摔傷后,小雙爸還是第一次出門到田間里來看看。雖然還離不開雙拐,但總算能下地走一走了,這對恢復身體也有好處,更主要的一點是放不下地里的農活。用小雙爸的話說:一個半大孩子,還能把地搗扯到啥地步啊。但當他看到田間的秧苗時,心里就有些寬慰了。但也有些難過,心想:再熬些日子等丟下雙拐,讓孩子再去讀書吧。這樣想著,眼淚就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爸,你怎么能到地里來呢?醫生讓你逐漸下地活動,也沒讓你跑這么遠的路啊。”小雙的聲音打斷了小雙爸的心思。他回過頭來趕忙用手擦了一把眼睛。
   “爸,你眼睛乍了?”
   “噢,可能老是不出門的原因,讓風吹的。”小雙爸掩飾著。
   “爸,你快回家吧,我去縣城了。”
    昨天晚上吃飯時小雙就和爸商量,按著往年的規律,再過幾天,化肥就要漲價了。現在先買下來存著,這樣一袋下來能省四五塊的樣子。小雙爸琢磨著也是這么個理。于是安排小雙第二天約上幾個鄰居合伙租一輛拖拉機,到城里把化肥買回來。
  小雙和爸打過招乎后,載著他們的拖拉機就“突突”的遠去了。這時的小雙爸望著坐在拖拉機后斗上的兒子,和其它幾個人相比,已看不出學生氣來了。淚水再一次從小雙爸的眼眶中溢出。
小雙爸天天盼著自己的腿能快點好起來,也好讓小雙早一天回到學校去讀書,但這個愿望始終沒能實現。

大雙的高考成績下來了,被省城的一所師范院校錄取。在開學前的一個多月里,小哥倆一塊下地,一塊收工。同干一種農活,哥哥時常被弟弟落在后面。大雙心里覺得很慚愧,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弟弟。有次大雙開玩笑說:“小雙,你快成了莊稼地里的一把好手了。”說罷望著小雙臉上復雜的表情,話說出來了,又有些后悔,想咽回去,又來不及了。懂事的小雙只是嘿嘿一笑,但心里卻有很大的不甘和無耐。
對小雙來說,大雙開學前的這段時光是美好的,但時間很快就這樣過去了。在送走哥哥上學后的那個晚上,小雙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又回到了學校,回到了課堂上。夢做的很不扎實,一會兒在學校的閱覽室,一會又在聽語文老師講魯迅的《故鄉》。那個魯迅筆下的閏土仿佛變成了自己,面對著多年未見的同學伸過來的柔軟細嫩的小手,自己不敢去握。一會又到了高考的考場上,面對難度不大的考題喜的小雙合不上嘴。
在似睡似醒間小雙有時也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但總想著要把這個夢做下去,永遠做下去,不想再醒為止。最后夢到老師對自己的成績很不滿意,勸其退學時,小雙在夢里抽泣起來……。
    小雙的抽泣聲驚動了睡在另一間屋子里的父親。
    “小雙,你怎么了?”連續喊了幾聲后小雙才從夢中真正的醒過來。
    “爸,我做夢呢!”
    “快點睡吧,天一亮你不是還要去幫著村東頭靳家去拉棒子秸嗎。”
小雙爸說的靳家是本村的一個老親,自從小雙爸摔傷后,人家沒少幫著小雙家干活,小雙爸下不了地,小雙對農活不懂,人家短不了田間地頭的給小雙指料指料。
    “我知道了爸。”小雙看了看表,離天亮還有兩個小時,于是他又很快沉浸在對夢的美好回憶中,再也沒有睡著。

冬天很快來到了。這半年里,小雙看上去身體結實了不少。小雙爸的腿也逐漸好了起來,不但雙拐不用拄了,還能干點基本的家務活。
一天,爺兒倆在院子里為水缸加保溫層。小雙在爸爸的指點下,先是用磚沿著水缸圍了一圈,再用麥秸填充在水缸與磚之間。小雙爸在給兒子打著下手。一雙破舊的手套戴在小雙的手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磨出了兩個窟窿。小雙干脆把手套脫下,兩只凍得有些紅腫的手被裸露在爸爸的眼前。小雙爸望著那很是粗糙的一雙手,有些心疼。沉思了片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說:“雙啊,我的腿現在基本好了,眼下也沒有多少農活了,你回學校吧。”
小雙聽罷沒有答言。
小雙是個很要強的孩子。在學校時,每次課堂上回答問題他基本上是第一個舉手。每一次考試成績下來,如果之前排名靠后的同學超過了他,他都會寢食不安,在同學面前就覺得抬不起頭來。
這些日子小雙也經常想再回到學校的生活,但落下的課程還能不能趕的上。越想小雙越覺得心里沒有底。隨著在家呆的時間的漫長,對學習的興趣也就天天在減少。可不回學校繼續學習出路又在哪里呢?小雙心里亂糟糟的,也理不出個頭緒。
正在小雙想著心事時,小雙爸又說:“今年征兵開始了,我聽說今年從咱們鄉里征的是武警,在部隊考學比在地方要容易些,不行你也去試試吧。咱們村的大軍子聽說就考上軍校了。”
大軍子考上軍校的事,小雙早就聽說了。大軍子和小雙的哥哥大雙是同班的同學,兩人的成績也不相上下,但大軍子從小就想當兵。讀初中時就心里癢癢,只因年齡的原因沒有去成。到了高二下半年還差幾個月滿十八周歲,就被部隊接走了。原因是部隊也愿意招文化程度高的、學習優秀的。按照接兵首長的話講,這樣的戰士有培養前途。但沒想到第二年就考上了部隊的院校。想到這里小雙有些心動,說:“爸,我走后你自己在家也能行?”
“那有啥不行的啊,你看我的腿不是沒事了嗎。”說著,小雙爸把那條受傷的腿在地上輕輕的跺了兩下。
 “醫生說了,我的這條腿啊,再有一個月就能和原來沒區別了。你走后,我一個人能忙的過來。況且,咱的地離家又近又齊整,方便的很啊。”
說起自家這塊七八畝連成片的承包地,小雙爸就有些得意。原來,自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起十來年的時間里,村子從來沒有調整過土地。開始分地時,由于考慮地塊的位置、墑情等因素,當時的生產隊把原來集體的每一地塊都安人頭分到了各家各戶,村子沒有預留地。因此,地塊大的地方每戶兩三畝,小的地方也只有幾分,并按照當時的國家政策簽定了三十年的承包合同。婚喪嫁娶可以自行調整,不想種的可自行轉讓,也可以退到集體,集體再根據各自的需求再進行分配。這樣,政府的一切集資提留等就要按每戶所種的畝數交納了。因此,家里勞動力多的就想多種一點,少的就想少種一點。當時的村集體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有這樣,才顯示公平,老百姓才不會有意見。但由于承包地過于分散,這樣的分配大家在耕種的過程中卻很不方便。小雙家就住在村子的西頭,起初分地時有一塊地就在西頭的村邊上,也就是說出了家門就是自家的承包地。這樣小雙爸在隨后幾年里,走東家、跑西家。按照成片方便的原則,把那些位置好的、地肥的在交換時遇到地碴弱的就多換點,反之就少換一些。沒有幾年的光景小雙家的承包地就連成了一大片。因此自然的條件也幫了小雙家在生活中的一個忙。
    爸爸的一席話把小雙心底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

1989年的冬天,王小雙告別了家鄉,一列綠皮的火車載著他和他的新戰友們,也載著小雙的希望一起走進了離家鄉有幾百公里之遙的警營。
對于王小雙來說,警營里的生活是新鮮而又緊張的。由于當年國內形勢的需要,新兵集訓一個月后,就把他們分到了各個縣市中隊。邊訓練的同時邊執行著各種勤務。雖然入伍沒有些日子,小雙確已是中隊的名人了。辦版報、編寫中隊通迅、代表新兵發言等,大多由小雙來操刀。所有這些還得緣于小雙入伍后發生的一件事說起。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新兵中隊開展了內務衛生比賽。班長在檢查時,發現小雙疊的整齊的被子比別人高出了一部分。因為是大通鋪,這在直線加方塊的環境里顯的格外礙眼。班長掀起被子下面的褥子,發現有七八本高中課本平整的攤在床上,雋永秀氣的“王小雙”三個字寫在書本的扉頁。新訓班長的臉上露出了欣喜。因為新兵集訓前,他所在的平陵縣中隊領導就讓他在新兵中注意發現人才,把一些能寫會算的、有文化的新兵在集訓結束時挖到自己的中隊上來,以彌補老兵退伍后人才的斷層。
班長隨意翻了幾頁后就吩咐人把正在操場上訓練的王小雙叫了來。等小雙來到面前時,剛才掛在新訓班長臉上那種欣喜的表情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指著那些書本鐵青著臉問小雙:“這是你的東西?”
    王小雙用他那不太標準的軍人姿式站在那里,臉上怯怯的,不知自己錯在哪里。不敢說是,又不敢否定,就這樣呆立著。
   “你是來當兵的還是來上學的?”班長繼續發問。
    這時的小雙更不敢吱聲了,還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
    “把這些東西統統的給我扔掉,要是這次內務評比咱班落了后,我天天罰你整理內務(注:整理內務是部隊對室內物品放置及衛生清掃的統稱)。”丟下這句話后,班長就走出了宿舍。出了門后悄悄對跟在身后的副班長說:“這是塊好苗子,幫著把他這些東西規置一下,先找個地方放好。”

王小雙是帶著全部的高中課本踏進警營的。
臨行前,高中時的班主任聽說小雙去當兵后,專程到家看了看小雙。并和小雙一起分析了當前的高考形勢,并鼓勵他要在當一個合格的戰士的同時,不忘多看看書爭取考上部隊的院校。因為班主任非常了解小雙的潛能,認為這孩子要是不考學怪可惜的。
離開家的頭一天晚上,村子里的叔叔大爺們也都紛紛來看小雙。這家三元,那家五塊的,說是孩子要出遠門了,買點東西啥的。這些對于王小雙來說,即是鄉親之間的一種親情,又是一種壓力。
小雙就要走了,孩子朝著自己的理想又邁出了一步。望著鏡框里小雙娘的照片,小雙爸似乎有了某些解脫,但孩子真的要走了,部隊的生活小雙能受得了嗎?這孩子在這一年里沒少吃苦,但那是在自己的眼前,現如今真要出遠門了,小雙爸還真有些不舍了。
送走最后一撥客人,小雙爸坐在椅子上發呆,那支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紙卷旱煙冒出一條彎彎曲曲的白線,裊裊繚繞,最后彌漫在整個屋子里。
桌子上,一把帶提心的老式茶壺擺在中央位置,壺蓋顯然是搭配的,因為蓋子的顏色與壺身有些不搭,并且蓋子邊沿還有一個豁口。大小不一的茶碗布滿了整個桌面。杯子里面或多或少都留有殘茶根。其中一只杯子里的茶水溢出后在桌面上肆意的流著,流到桌面上的洼處后又順著桌子的邊沿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地上丟滿了煙屁股,有的還絲絲的冒著青煙。小雙家好久沒來這么多人了,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半年前小雙爸出院的那一天。
替爸送走客人后的小雙回到屋內,發現父親還呆坐在那里,就動手收拾起桌子來。瓷器相互碰撞的響動打斷了小雙爸的思緒。
“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一早你還要趕路呢。”
“馬上就好!”小雙邊干活邊回答著爸爸的問話。
收拾完后,小雙坐在炕沿上。爺兒倆誰也沒有開口講話,屋子里的空氣有些凝重。昏暗的燈光下,小雙爸灰白的頭發更顯的有些凌亂,目光也有些迷離。此時此刻,爺兒倆的心情都處在一種對未來生活不可預測的糾結與擔憂之中……。
牲口棚里,那頭老黃牛“悉悉索索”的吃草聲這時顯得格外的清晰,并間雜著牛蹄子刨地的響動。
   “爸,我走后,咱那頭牛就不要再喂了,還是賣了吧。喂牲口最占人時間。”
   “你放心走吧,我能忙的過來,剛才村主任不是說了嗎,以后咱就是軍屬了,鄉里村里的,還會照顧咱呢。”
    小雙爸心里清楚,那頭牛是萬萬不能賣的。因為每年一個牛崽,就能給家帶來一兩千元的收入。大雙的零用錢,家里全年的生活花銷就基本夠用了。雖然有幾畝地,但一年到頭除了化肥農藥、集資提留的也剩不下幾個錢。何況萬一小雙在部隊不能立足,還要給孩子娶妻蓋房呢。

  那一夜,小雙爸始終沒有合眼,而另一間屋子里的小雙也在爸爸的幾次嘆息聲中久久不能入睡。他不但牽掛著這個家,牽掛著爸爸的身體,還牽掛著就要踏入的未來。

新兵訓練結束半年后,王小雙就當上了中隊的通迅員兼文書。而所在的中隊也正是新訓班長的原中隊——平陵縣中隊。
半年的時間里,小雙比原來更黑了,也更瘦了。一身警服穿在身上,松松夸夸的。但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軍事訓練科目除了射擊是弱項外,其它門門在中隊都是拔尖的。
小雙要強的個性在部隊的生活中也逐漸顯露出來。
自從新兵中隊被班長批評后,小雙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訓練之中,只是哥哥大雙來信談起考學之事時,才會激起小雙心中的漣漪。但緊張的部隊生活又很快把這些拋到了腦后。部隊的文書就相當于地方一個單位的辦公室主任,只是沒有地方辦公室那么多人,大小事全由文書一人兼了。即使這樣,中隊每逢射擊訓練課,小雙都會擠出時間來參加戰斗班的訓練。另外,小雙急于提高射擊技能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平陵縣中隊的射擊科目是全支隊的強項,每年支隊年終軍事訓練考核,射擊項目的冠軍也非平陵中隊莫屬。中隊長是全省武警總隊射擊考核的姣姣者。有什么樣的將帶什么樣的兵,因此,支隊防暴隊每年的阻擊手選拔也大都出自平陵中隊了。防暴隊員的職業特點是具有挑戰性的,做為正值豆蔻年華、血氣方剛的戰士們來說,哪個不動心呢,小雙也就更不例外了。
經過不懈的努力,小雙的射擊成績終于有了一個很大的提高,這對小雙今后在部隊爭取更大的發展空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轉眼小雙入伍已一年的時間了。這一年的冬天,全軍響應江澤民總書記提出的:政治合格,軍事過硬,作風優良,紀律嚴明,保障有力的號召。全軍和武警部隊上下一起開展了大比武運動。小雙和支隊的其它兩名戰士一起代表支隊參加了全省的射擊比武。在速射、夜間課目、抵近射擊等五個規定考核項目獲得團體亞軍。
  這一天,小雙回到中隊,戰士們在門口敲鑼打鼓,迎接勝利而歸的英雄。中隊長見面說了幾句祝賀的話后就匆匆忙忙的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小雙正在發愣之際,衛生員大劉把小雙拽到一邊說:“隊長上午剛剛收到嫂子的來信,他的弟弟好像離家出走半個多月沒有回去了,隊長心里很煩燥。”
  小雙參加比武期間,手頭的一些工作全交給了大劉。本來衛生員也算隊部的人員,這樣就和中隊領導接觸較多。因此隊長的一些私人生活方面的信息也就了解的多一些。
  其實小雙對中隊長這個弟弟的情況還是知道一些的。記得還是剛從戰斗班調到隊部時間不長。一天,小雙有事到隊長的住處,正趕上隊長的家屬來部隊探親。在老家務農的隊長愛人是個心直口快的人,小雙進門后打了聲招呼腳還沒落穩,就指著小雙對隊長說:“你看他像不像咱家虎子?”
  虎子是隊長的弟弟。隊長聽罷又重新認真的打量了小雙一番,然后微微點了點頭:“是有些像。小王屬什么的?”
  “屬豬的。”
  “嗯,和虎子同歲。”說著,隊長把目光移向桌子上面的一張璃玻板上。順著隊長的目光,小雙望過去,只見玻璃板下面壓著一張年輕人照片。特別是那兩只很有特色的大耳垂和那雙大大的眼睛和自己極為相似,只是面部表情有些古怪。大概是在主人不知情時無意中拍下的。由于長的和自己很相像,因此這張照片在小雙腦子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嫂子是在那次探親假未滿時突然回去的。至于回去的原因也是小雙后來慢慢聽說的。隊長兄弟倆個,他大弟弟八歲,在弟弟十來歲時父母先后去世了。因為那時隊長已經參軍到了部隊,所以虎子從小到大都靠嫂子拉扯著。初中還沒畢業,就輟學在家。高興時在家幫著嫂子干點農活,不高興時就東游西逛的。在哥哥面前,虎子表現的中規中距,一切都是好好好、是是是。但一離開哥哥的視線,虎子就又回到了原來的生活規跡。因而哥哥的一年一次探親假,也就成了虎子表現最老實的時候。為此,嫂子每次給隊長的來信,大半個篇幅都是關于虎子的故事。看后隊長也只是唉聲嘆氣,卻又無可奈何。
  那次隊長嫂子的突然離隊是虎子因打架被派出所拘留了。這一次,看來又夠隊長煩心的了,小雙這樣想著。

關于考警校的事,小雙在當文書期間的大半年里,偶爾也翻翻書。雖然部隊生活緊張,但他心底那團理想的火苗始終沒有熄滅,只是經過部隊培養后的小雙從思想意識上對哪是主哪是次更加分明。
這天,中隊長把小雙叫到辦公室,明確告訴他:根據他的個人表現,經中隊支部研究,向支隊推薦他參加1991年度的部隊院校考試。從此后,小雙在不影響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安心學習了。也由于小雙在比武中的優異表現,支隊很快就有了批復。這樣,離全國的部隊院校統一考試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的時間,對小雙來說,有些緊張。因為他要重新梳理一下高中學過的全部課程。當然,考式科目較地方也少了幾門,軍事訓練成績占了一定的比重,這對在訓練成績都占優的小雙來說,是一個優勢。

    1991年的春節,天氣格外的冷。正月十五的一場大雪除了給大地罩上一層厚厚的白被之外,也仿佛束縛住了人們出行的腿腳。小雙躲在部隊營房后面的家屬院里已有十余天了。
春節期間,部隊放了幾天假,中隊長就特意囑咐小雙有事隨叫隨到,沒事你就安心在這里學習。
這里原本也是部隊的營房。由于部隊多年來,隨著隨軍家屬的增多,再加上轉業到地方的一些干部還沒來的及搬走,這樣逐漸把整個一排平房占滿。雖然每戶只有一間,但為了能夠維持日常基本的生活用房,家家戶戶就在各自的房子前加蓋了一間廚房。由于受到空間的限制,廚房的面積也只有四五平方的樣子。同時也為了和營房分開,在這一排房的東西兩頭各壘上了一道墻,在西墻上留了一個小門。春節期間,大多住戶回老家過節,這樣整個院子也僻靜了不少。
    小雙是通過介紹,借用了一間小廚房來復習功課的。
廚房里除去灶臺、煤氣罐和一些雜物存放外,剩下的空間也只能放把折疊的圓桌和一個方橙。屋子里沒有取暖設備,一塊帶花條條的布簾代替了門上掉下來的兩塊玻璃。冷風有時輕輕的把簾子吹開,鉆進廚房內。小雙干脆找來圖釘把簾子的下面固定住。棉帽、大衣、大頭鞋把小雙從頭到腳包裹的嚴嚴實實。部隊發放的綠色唐瓷牙缸盛滿熱水后,成了小雙的御寒物件。捧著手暖,喝一口心熱。這也無形中增加了他小解的次數。
雖然條件艱苦,但小雙是充實的。化學課本中化學能與熱能、物理課本中內能和熱量等知識都讓小雙從心理上感覺到溫暖。有時小雙也會對著廚房里的自來水管和煤氣罐發一會呆。因為這些對他來說就是城里人生活的像征,自己將來以后是不是也會過上這樣的生活呢。父親信上說,春節前鄉里的民政助理到家里去慰問,帶去了大米、白面,還有五百元的慰問金。這讓小雙很是欣慰。因為這些東西,已經抵過了家里那頭牛的一年產值。父親的身體也早已恢復到從前的樣子。這些都讓小雙對家鄉的牽掛少了幾分。雖然離開家一年多了,也時常思念著家鄉的一切,但每當這種思念涌上心頭后,又很快融化進了眼前的書本之中……。



    支隊來中隊挑選防暴隊員的工作是在警校考試過后一個月的事。
這天,支隊司令部內訓股的于參謀和政治處組織股程干事來到了平陵縣中隊。到中隊后先和中隊長進行了座談,這次是把王小雙做為支隊防暴隊的預備隊員前來考察的。做為一名防暴隊員,不但要求軍事過硬,還要有機敏的思維,靈活的頭腦,并且在政治上、思想上都要過關才行。因此,于參謀和程干事除了在中隊領導中進行了一番調查了解之后,又深入到戰士中間。調查結果也是另人滿意的。大家除了一致評價小雙這孩子聰明、勤快之外,中隊的政治學習及作風紀律等方面也樣樣走在別人的前頭。在提到進入防暴隊會很苦很累,甚至還有可能流血犧牲時,小雙滿不在乎的說:“咱是農村出來的,苦點累點咱不怕,當兵就是要有流血犧牲嘛,否則和老百姓有啥區別呢。”
    在送王小雙去防暴隊時,中隊長很是不舍。不但是小雙在當通迅員兼文書期間和中隊長培養了兄弟般的感情,工作上用著順手,最主要的一點是小雙長的很像自己的親弟弟虎子。
    
王小雙來到防暴隊一個月之后,就迎來了一次實戰的考驗。
    午夜,防暴隊駐地上空響起了緊急的警報聲。隊員們按照處制突發事件的緊急預案迅速在操場集合完畢。
由于時間緊急,任務是在去現場路上的防暴車里傳達的:有一歹徒,在當地殺害了一名公安干警并搶奪槍支后,流竄到我市平陵縣境內,在我公安干警的追捕過程中,劫持了一名中年婦女做人質,要求提供車輛出逃,現被包圍在一居民院內。上級要求我們一定在保證人質安全的前提下,擊斃罪犯。王小雙也是在車上受領了這次擔任阻擊手的任務。
    小雙雖已不是第一次應對突發事件,但是擔任阻擊手還是第一次。這大概也是因為他是從平陵縣中隊走出來的防暴隊員,對這里的一切較為熟悉的緣故。
王小雙他們趕到現場時,平陵縣中隊的戰士們在中隊長的帶領下已先期到達了那里,并把院子外面的各個路口全部封鎖。和老領導分別近一個多月的時間了,他們倆來不及寒暄,在查看完地形后一起來到了伏擊位置。
    這是個臨街的四合院,街上的路燈把院子照得通亮。四間北房,只有最西側的那間滅著燈,虛掩著的一扇窗子上面,有幾塊玻璃被擊碎,一個女人哭泣的聲音就是從那間屋子里傳出來的。
伏擊地點在大門口北側一段矮墻下面,距那扇窗子有十多米的樣子。小雙按著動作要領完成了舉槍瞄準后,等待著上級的命令,也等待著時機的到來。
自從歹徒被包圍在這個院子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里,由于對犯罪嫌疑人的具體背景缺乏些了解,因此公安機關的政治攻勢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屋內被劫持女人時不時傳出凄慘的哀嚎聲也挑動著在場的每一位參戰人員的神經。
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時,公安局長傳來指示:尋找時機,擊斃歹徒,確保人質安全。
時間在一秒一秒的過去,整個現場在短暫的平靜后又傳來了那名女人的抽泣聲。這時,王小雙緊盯著的那扇窗子動了一下,有半只腦袋探了出來。
“好熟悉的面孔,在哪兒見過。”小雙重新調整了一下槍指向的位置。這時,聽到中隊長輕聲“啊”了一聲,呼吸頓時也變的急促起來。在小雙走神的同時,一聲槍響突然從那扇窗里傳出,接著是歹徒的咆嘯:“我數三個數,如再不答應條件,我就殺了這娘們。”
    “小雙怎么樣?”中隊長低聲問著。
    小雙感到左肩呷有些發熱,他沒有理會,重新把槍瞄好。
  “我沒事。”
  這時,隊長想起小雙剛下中隊時實彈射擊怯場的毛病,鼓勵著小雙:“沉住氣,果斷一點。”隊長說著,緊咬著的下唇,滲出血來。
    “一,二……。”歹徒的腦袋再次出現在窗口時,小雙手中的槍響了。屋子里傳來一聲慘叫。
    這時的小雙也躺在了血泊之中。中隊長趕緊抱起小雙,急切的呼喊著小雙的名字。
有氣無力的小雙,對著中隊長,嘴里喃喃的問:“那是虎子吧?”
    小雙出院的那一天,他接到了警校錄取通知書。



姓名:韓春山
電話:15964156666
畢業于解放軍西安政治學院政工系,德州市作家協會會員,山東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山東省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簽約攝影師。其小說、散文散見于魯北文學、齊魯晚報、德州晚報、國土資源部作家網站等。
(編輯:作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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