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談-第六章王城
來源：作者：羅榮青時間：2014-10-07熱度：0次
樂垂的兩個弟弟看到五彩的蟲子，羨慕不已，都有占為己有的意思。他們對樂垂毫不客氣。趁著樂垂細細地端詳蟲子的色彩體貌，其中一個迅速地把蟲子抓在手里。樂垂始料不及，只能一臉無奈，忍受著兩個兄弟蠻橫，隱忍兩個兄弟的嘲笑。他的兩個兄弟對待這五彩蟲子，很快就想出了別出心裁的辦法，先是把它放在一只盛滿水的陶碗中，用一根樹枝把蟲子往水底按。蟲子似乎體表很滑，他們這殘酷的方法并不見效。他們又出了一招，拔了一根頭發(fā)，攔腰綁住蟲子，頭發(fā)另一頭綁了一個扁平的石頭，做完這一切，他們走近一個放在屋檐下的水缸邊，樂垂就知道他們要干什么。果然，他們把蟲子連同石頭一起扔到水缸里。神奇的事件發(fā)生了，蟲子沒有和石頭一起沉到缸底。蟲子浮在水面上，就像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托著它。一條五彩的蟲子在水面上自由地游泳，悠游自在。這景象讓樂垂的兩個兄弟大為惱火，幾乎要把水缸一起砸碎。樂垂走過去，把蟲子搶奪出來。他兩個兄弟卻不肯善罷甘休，追著樂垂討要蟲子，還一邊隨手抓起土塊扔樂垂。要不是族中的白須長者阻止了這一鬧劇，不知道他那兩個頑劣的兄弟會鬧出什么事情來。樂垂把蟲子藏在手心，走向溪邊，看到兩岸的翠竹，突然想起與升云的約會，洗了把臉，就開始了走向王城的跋涉。
一路上，烏鴉在前面帶路，蟲子靜靜地安臥手掌之中。樂垂心急如焚，去王城有一段長長的路要走。而自己因為關(guān)注神的使者病情，差點忘記了幾天前的這個重要約會。失去一個年齡正好的女子并不可悲，失信于他人，給世人留下笑柄才可恥。樂垂一路急急忙忙地往前趕路，不覺汗如雨下口渴難忍，到得一個陰涼處，就放慢了腳步，傍著一棵一抱粗細的松樹，坐下歇息。烏鴉在頭頂盤旋了兩圈，斜斜地向松樹旁的一脈活泉落去。清澈的泉水邊已有幾個陌生的路人在喝水，每人還牽著一匹馬，馬也俯下長長的脖子在喝水。馬背上不知馱著什么貨物，看樣子像是趕到王城去交易貨物的人。對于渴得要命的樂垂來說，這一條無聲流淌的泉水正中下懷。樂垂就伏在泉邊喝了個痛快淋漓。喝完水卻發(fā)現(xiàn)，光顧著喝水，那條五彩斑斕的蟲子，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周圍搜尋了幾圈，仍然沒有結(jié)果。樂垂就盤瓠盤瓠地叫了好幾聲，蟲子汪汪地應了幾聲，是狗的叫聲。 樂垂循聲尋找，在泉邊一片枯葉旁邊上看到它那斑斕的色彩。樂垂喜出望外，正要把他捧在手心。卻發(fā)現(xiàn)這蟲子不知何時長出了四條毛茸茸的腿，兩個尖尖的耳朵，分明是一條體形甚微的七彩狗。盤瓠俯身在泉邊喝了幾口水，沖著水中倒影吠了幾聲。樂垂的眼睛見證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盤瓠的身子在漸漸地膨脹，具體而微的身形慢慢放大。七彩的毛色也隨之明亮起來。旁邊的幾個陌生人都不知樂垂盤瓠盤瓠地叫是為何，只見這路人匍匐在泉邊對著一條蟲子出神，讓他們感到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們也一起見證了一條會發(fā)出狗叫的七彩蟲子在他們眼皮底下漸漸地大了起來。盤瓠喝一通水身子就長一圈，喝一通，長一圈。樂垂看著它愣愣地出神。旁邊的陌生看客，牽著馬匹連連后退，生怕這驚世駭俗的生靈會傷害他們。不多時，蟲子就長成一般的看家狗大小，不再無限地增長。他渾身是彩色條紋，四爪純白如雪，眼睛閃亮如星，它走近樂垂就像依偎一個老朋友。它柔軟的頭輕輕地蹭著樂垂的腳，濕潤的舌舔舐著樂垂的手。樂垂輕輕地呼喚它的名字，盤瓠很知趣地點頭。陌生路人好心地勸告樂垂，對來路不明的東西，你可不要輕信它。說不定它是害人的東西，等取得你的信任，它就要趁機害你性命。樂垂說，這是盤瓠，是從神靈使者的耳朵里掏出來的。他們都不信，這瞬間長大的東西是從人的耳朵里掏出來的。樂垂就把近幾天的事說了一下。他們中的一個說，看來這異物還真不是什么好東西，出生之前就是害人的，不把它斬草除根趕盡殺絕，以后必定禍害人間，遺禍無窮。盤瓠似乎通人意，竟對著那人狂吠了一聲，嚇得他趕緊躲到其他人后面。那人對盤瓠很是厭惡，舉起手中的鞭子，抽得地面塵灰四濺，做出要嚴懲盤瓠的樣子。不料盤瓠倏地一下竄到他面前，咬住了他的獸皮袖子，咬得死死的，任他怎么甩都不管用。盤瓠這一躥極其地迅速，誰也沒有看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事情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那人的伙伴看見自己人受了一條狗的欺負，都很憤慨，想要撲上來，又無法預料這七彩的異物會有怎樣的動作，就都遠遠地觀望，同時勸樂垂盡快解救他們的同伴。樂垂嘗試著喚著盤瓠盤瓠。盤瓠聽到樂垂的聲音，松了口，回到樂垂身邊，喉嚨發(fā)出嗚嗚的叫喚，瞪了那人一眼。那人剛剛脫險驚魂未定，其他人也都松了一口氣。陌生的路人，整頓了行李物件，帶著驚慌的神情上路。
經(jīng)歷了這么一件事，樂垂心中暗自高興，這奇異的家伙，是條很聽他話的好狗。樂垂帶著它繼續(xù)趕路。樂垂和一匹烏鴉一條狗，翻過一十八座高山，拐過一十八個灣，終于看到了偉大的王城。一條清亮的河水緊緊地懷抱著這座宏偉壯觀的都成，一扇屏障一樣的青山攔住了從北方來的寒氣。王城就在暖暖的陽光里曬著，黃土筑成的城墻在陽光里閃著金色光芒。就連木頭的城門，也無比輝煌。樂垂趕了一天的路，有些疲憊，但他并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他走過護城河上的木橋，穿過城門，路過人群擁擠的交易市場。市場上人聲嘈雜，吆喝聲，討價聲，爭吵聲，此起彼伏。有的以絲換鹽巴，有的以馬換谷子。空地上陳列了繁雜多樣的物品，從北邊的毛皮到南邊的犀角，從東邊的珍珠到西邊的玉石，應有盡有。但他無暇欣賞這些奇珍異寶，倒是他的出現(xiàn)吸引了一部分人的注意，一個瘸子，一匹黑色的烏鴉，一條色彩斑斕的狗，必定是要集中別人的注意力的。他沒有意識到別人的眼光，在人群里匆匆而過，很快就爬上了東邊的城墻，坐在高墻上，唱出戀愛的歌曲。
他的歌聲無疑是美妙的，以至于讓集市上交易的一部分人停下來聆聽他的歌。一開始樂垂還有些羞澀，不好意思張口。唱了幾句，膽子也就大了。他就坐在墻頭，頂著烈日，嘹亮的歌聲響遏行云。樂垂就這樣唱了小半日，升云還是沒有出現(xiàn)，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不敢出聲，靜靜地聽他歌唱。樂垂的自信慢慢地泄去，疑心自己被這多情的女子所欺騙。歌聲也就漸漸沒有了戀愛的狂熱。最后他唱到：
你心有玲瓏七竅的女子
你如在人群里請你現(xiàn)一現(xiàn)身
我樂垂不是水里的荷花不能與芙蓉相配
只愿你的神采照耀我的心靈一回
也好讓我心醉
你多情的女子你身在何方
當初相約在這偉大的王城相見
為何你不讓我看一眼
你若有種種原因無法前來
難道要我把歌唱到明天
樂垂唱完，就默默地坐在城墻上，面對太陽升起的地方眺望，遠山連綿無盡頭。圍觀的人在下面竊竊私語，有的在揣摩歌唱者的身份，有的在猜測歌里所唱的女子，有的在猜測他們的愛情。樂垂置若罔聞，他只在心里默念著未來赴約的升云的名字。
直到日落西山，樂垂還不見升云出現(xiàn)，他打算再唱一曲就回去了。這一次樂垂唱得異常哀婉，歌聲像天邊的云彩一樣柔軟，軟到讓人心痛。這時有一個女子接了腔，聲音誠懇而充滿敬佩之情。意在表達既然你善唱的樂垂等不到那不知好歹的女子，我倒是很欣賞你的歌聲，不如隨了我去，你歌中人能給你的快樂，我照樣能給。樂垂不予理睬，對方一開口，他就知道這不是他想見的人。那女子似乎有些執(zhí)著，又唱，歌詞熱烈深情。而且，她就在城墻下面仰望這他。末了還問樂垂身邊的盤瓠是什么動物，明明白白地表示，她也很樂意與這奇異的伙伴相處。樂垂用歌聲回絕了她的好意，并且表示要把唱給升云的歌很堅決地唱下去。樂垂唱完，帶著七彩的盤瓠和黑色的烏鴉踏上了歸途，身后是那個不知名的女子的呼喊。樂垂從心里感激她沒有嫌棄他的容貌，卻沒有改變他對升云的信念。他的背影從容，沒有回頭。
第二天，樂垂還是在王城高高的城墻上，面朝東方，唱出動人的歌曲。那個頭一天主動示愛的女子，又來接樂垂的歌。樂垂對她的固執(zhí)無可奈何，只好聽之任之，不加理會。這一天他稍微留意了那個自作多情的女子，她體格健壯，頭發(fā)烏黑，一雙眼睛像黑色的木炭，但比木炭有光，皮膚黝黑，鹿皮裙干凈整潔。這樣的女子，農(nóng)耕狩獵也應該是一把好手，他心里這樣想。從她的歌聲里得知，她叫木花。樂垂不走，木花也在城墻下呆著。樂垂把太陽唱得墜入西邊的山坳，還是沒有見到升云。木花問他明天還來嗎？樂垂說，還來。
第三天，樂垂還是在王城高高的城墻上，面朝東方，唱出動人的歌曲。
第四天，樂垂還是在王城高高的城墻上，面朝東方，唱出動人的歌曲。唱到第二曲，一曲終了。他的歌被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接了過去。這聲音，他在這王城等了四天，他要找的就是這聲音。只見聲音不見人，她的身形不知在何處，樂垂伸長了他的脖子，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處身之所。等升云唱完，他又再唱一曲，歌聲里有埋怨有哀愁有思念，五味雜陳，百感同生。俄而，她從城墻的另一端走來，是一個身材適中的女子，走到十步開外，樂垂才大略地看清她的面容。是個標致可人的模樣。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彼此都印象深刻。此刻他們的心情都很激動，他們在王城的城墻上，一唱就是大半天。更多的人駐足傾聽，剛開始還是周圍零零散散的人圍攏過來，到后面墻根下的空地擠得水泄不通。人們?yōu)樗麄儍扇嗣烂畹母杪曀谶@莊嚴的王城里，聽別人對唱是常有的事，但沒有誰人唱得如此之好，就像流水一樣順暢，像火，像陽光。他們的歌聲甚至讓幾頭用來交換的牛停止了反芻，瞪直了雞蛋大小的眼睛，豎起耳朵像人一樣有著沉醉的表情。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狀況，有的人已經(jīng)在聽了三天的歌了，他們是住在這附近的人。這里面也有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因此聽眾們把樂垂的名字帶到很遠的地方。后來樂垂的這次等待，一直為很多人津津樂道。這一天他們對歌的盛況也被世人傳誦了很久。
在這一天的圍觀聽眾里有一個人改變了樂垂的一生。這人就是咸黑，王城里帝嚳的樂師。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