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人
來源：作者：龍立霞時間：2014-11-05熱度：0次
一次在陽臺處望見一個低矮且略微駝背的身影，背著一個破舊的背篼，從對面的街道拐角處出現。窗外下著濛濛細雨，把整個深秋漂洗得更加清冷。身影徐徐向前，仿佛拖著沉重的包袱，沒有撐雨傘。
已是深夜十點，我在陽臺上收晾著的衣物。只見身影在一個垃圾桶旁停下腳步，緩慢吃力地從背上取下背篼，穩穩地放在地上，彎下腰，讓背駝得更兇，然后伸手到垃圾桶里。從身形和衣著打扮，我猜想那是一個老婦人。不一會兒，只見她的手緩緩地垃圾桶內收回來，一個飲料罐子黏在她的手上。她把飲料罐子小小翼翼地放進背篼里，接著又把手伸到垃圾桶里。這樣來回好幾次，直到她確信沒有可拾撿的東西，才緩緩直起腰身，變回微駝的模樣。然后拍拍手，吃力地把背篼扶到背上，才緩緩離開。
我很好奇這樣的夜晚，有這樣的一個身影在冒雨拾撿垃圾。我目送著她遠走，踏上通向另一個街區的大橋。我居住的樓房附近是一條河流，橫跨江面的大橋橋面上了無一人。河風微嘯，身影在繼續徐徐前行。昏黃的路燈燈光從黑蒙蒙的天際投射下來，讓身影的影子也變得孤單。影子一路追隨者身影，緩緩消逝在我的視野里。
徹夜難眠，反轉輾側，滿腦子都是那個低矮且略微駝背的身影。猜想著她的際遇，認為一定是個孤苦伶仃的老孺人，無所依靠，在艱難地維持著生計。然后想到自己窩在溫熱的被子里，與外面的冷風細雨隔窗相望，絲毫不受它們的威脅。而她卻沒有任何避雨的工具，孤零零地在街上行走，拾撿垃圾，任風雨欺凌，不禁為她擔心起來。滿腦子都是關于她的想象，不知不覺闔上了雙眼，也關閉了流動的思緒。
“叮咚叮咚”類似門鈴的手機鈴聲把我從沉睡中吵醒。出差在外的妻子在電話那頭提醒我起床出中午飯。我用困頓的語氣的“嗯嗯”地答應著。掛掉電話，發現已是中午十二點，正是午間新聞時段。急忙打開電視機。
“昨夜一名老婦人暈倒在清江街一垃圾桶旁……有幸被值夜班的兩名巡警巡邏發現，及時送往縣人民醫院搶救，目前已脫離危險……”
電視機里的畫面和解說詞讓我震驚。這不正是我昨晚見到的那個身影嗎？我心里嘀咕著，也揪心著。我終于看清了她的面目——散亂的頭發，寫滿風霜的滿是皺紋的臉。我為她的遭遇感到難過，如果不是因為巡警的及時發現，也許她早已凍死街頭。這樣想著，一滴淚珠不經意間從眼角滑落。
半年后的一天清晨，我在家門口從送報人的手中接過一疊報紙。回到屋里后，把報紙放在茶幾上，然后坐在沙發上隨手抄起一份報紙來讀。一則“清華學子探親記”的新聞吸引了我。新聞的配圖更是讓我吃驚，那個被緊擁著露出燦爛笑容的臉，不正是我半年前從電視屏幕上見過的那張寫滿風霜的滿是皺紋的面孔嗎？
新聞大致是這樣寫的：日前，一名不久前從清華畢業的學子，懷揣著就業后的第一桶金，前往××省××縣××社區看望孤寡“母親”，為“母親”送去遲到的幸福……整篇文章言簡意深，脈絡清晰，真情實感，感人至極。我被文中的故事深深地吸引著。
“她為我付出了太多，而之前我一無所知。直到她冒雨拾撿垃圾暈倒的電視新聞播出后，我才從知情人口中得知一直是她資助我的學業，我很感激她。她一身清貧，靠撿垃圾為生，卻默默地支持著我，這是人間最無私最偉大的愛。我是孤兒，我希望能叫她做母親。”
讀完這段話，一滴淚珠再次不經意間從眼角滑落，是滾燙的。我的腦海里又一次浮現出半年前的那個夜晚和那個低矮且略微駝背的身影，我叫她“雨人”!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