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經了一場淅淅瀝瀝的秋雨,北風一起,天就頗有些涼意了。什么秋高氣爽、什么艷陽高照、什么云淡風輕……所有這些美妙的字眼,很快就被秋風秋雨所掃光。
終于有那么一天,就降了那么一場霜氣,一些晚秋作物,如玉米、地瓜,甚至就連爬滿了墻頭的青藤綠蔓的扁豆、絲瓜,立時就打焉了,失卻了往日的張揚與光鮮。
怎么說呢,反倒是一些原本并不起眼,看上去嬌里嬌氣、弱不禁風的九月菊、一串紅、喇叭花,經了那么一點兒霜氣,反倒變得愈發精神、愈發鮮活起來。
這么說吧,就像是有那么一支巨大的畫筆,在給晚秋慢慢著色呢。瞧吧,大筆一揮,這里就是一叢深紅,那里就是一叢金黃,這里就是一叢淺綠,那里就是一叢大紫。再看看鄉路兩邊的法桐樹,簡直是滿樹滿樹的紅葉了。我沒有去過美麗誘人的紅葉谷,無緣領略紅葉谷那紅葉滿天,五彩斑斕的美妙景致。我倒在想,落葉知秋,透過眼前這些滿樹滿樹的紅葉,能否領略到遙遠的紅葉谷的風采與神韻,甚至觸摸到紅葉谷的脈搏與心跳。如此想來,那真是無比的美妙了。
晚秋,最是美麗的鄉野了。仿佛就在眨眼之間,滿坡的大秋作物簡直就像一身臃腫的衣裳,慢慢退下了,終于裸露出坦坦蕩蕩的胸懷。于是,那種叫做麥子的作物,就開始登場了,就被農人播種進泥土里,甚至還來不及看上一眼,麥子就已經熱熱鬧鬧地破土、萌芽,用不上十天八天,田野又是一片新綠了。這不是變戲法,而是生命又開始了一個新的輪回。
真的呢,農人忙碌了整整一個秋天,該收的都收回家了,包括花生,包括玉米,就連零零星星分布在地頭地腦的地瓜、高粱,也都早早收回了家。
就說麥子吧,其實,自打種子入土那天起,細心的農人會三天兩頭到地里轉轉看看,先是輕輕扒開覆土,看見種子已經萌芽,根須卻深深地扎進泥土,臉上會露出滿意的神色。在某個晨光初現的早上,農人又會信步來到地頭,卻見地里已是綠意一片,一行行麥子排著整齊的步子,自信的目光,就會隨著麥子伸向遠方。我真的不知道,對莊稼人來講,莊稼簡直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樣,是看著它一天天長大,三天不看上一眼,心里就會發癢,就會憋得慌。望著伶伶俐俐青青的麥苗,農人的眼里一定會長出齊刷刷的麥子,那番景象,一定會是澄碧的天空下,風吹麥浪,伶俐的燕子低低地飛著,金黃色的麥子在微風中蕩漾。
有時,空曠的地里,也會看到一兩個上了歲數的老夫妻,他們蹣跚著腳步,在撿拾遺落地上的玉米棒子,還會坐在田壟上歇息,還會隨意地扯些閑話。偶爾,他們也會抬眼看看天上的流云,望望遠處高速路上一輛輛飛馳而過的甲殼蟲般的汽車出神。也許,他們不會知道,腳下的這片祖祖輩輩耕種了一輩又一輩的土地,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
遠處,有牧羊老漢在悠閑地放牧著一群羊,一只牧羊犬朝這邊叫了幾聲。空中,一只老鷹久久盤旋著,仿佛是一幅靜美的畫圖,讓人心生無限的感念。
終于,一場期待已久的秋雨就這樣灑落下來,先是敲打著四處的離離野草,再向這邊漫過來、漫過來。雨點兒敲打在我的心頭上,我的心頭,就像飄過一襲如夢似幻的柔曼的輕紗,清新、自然和溫馨。
哦,秋風,秋雨,還有那個叫做村莊的地方,那個有著旺盛的人間煙火的地方,有了雨水的滋潤,有了賴以果腹的糧食,才得以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