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閻扶說要去探澮水源頭,我馬上報名參加。今天一大早,《一個 兩個 三個》的作者晉侯、閻扶、朱賓叫我的時候,毛毛和亞浩也嚷嚷著要去,我征求了一下意見,就領著他們加入了探尋澮水源頭的行列。
我們打車到春雷機械廠,就開始徒步前進。春雷是朱賓和閻扶的故鄉,一路上,晉侯開著“閻扶故居”和“朱賓故居”的玩笑,我覺得這完全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在閻扶《一個 兩個 三個》之后,在《龍子》之后,在《采桑》之后,在《澮水》之后……在閻扶老了或者真的已經作古之后,就像“魯迅故居”、“趙樹理故居”一樣。所以我也隨聲附和著說就是就是。
大家一路走一路打趣,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今天的第一站——龍女村,我們要探尋的澮水源頭丹淵河就在龍女村以南的谷底。閻扶一邊走一邊講著龍女村的來歷,他講的是在《翼城縣志》上看的《龍女下凡澤人間》的民間故事,我知道是講給毛毛和亞浩聽的,他怕他們走不動,特意的講故事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路邊田野里的麥苗返青了,綠汪汪一塊連著一塊,閻扶說小時候沒見過麥苗,跑親戚時看到一塊塊的麥田,心里驚呼這么多韭菜啊。我說城市的孩子有幾個見過麥子谷穗呢,一寫作文先打開電腦搜索,人家寫什么他就抄什么,有時候把人家學校的名字原封元的就搬上去了,所以我覺得得讓孩子出來看看,跑跑,讓孩子自己去感受,去體會,然后再要求他去寫,寫親眼看見的親身經歷的總比抄一篇有聲有色的要好。在路旁的田埂上,我有意地指著一簇簇黃色的剛剛努出地面的小野花給毛毛和亞浩看,并告訴他們這就是春天的腳步,一會兒我們還會看到潺潺的流水,看到河里游來游去的魚兒、蝦兒,看到河岸邊綠綠的小草、紅紅的野花、空中飛來飛去的蝴蝶和蜻蜓……
已經來到了谷底,已經是龍女村的丹淵河了,展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條長長的、瘦瘦的、由東向西的(也可以說成是有西向東的吧?)壕溝啊。
澮水的源頭——丹淵河哪兒去了?
再往前走,我們看到了許多裸露地表的鵝卵石,還有人為挖的兩個長方形的大坑,里面袒露著褐色的、青色的形狀各異、大小不等的鵝卵石,“這是河床,快拍下來。”晉侯說。閻扶一邊說著為什么會這樣的話,一邊拿了相機拍下了他看到的干枯了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悄然消失了的丹淵河的河床。
我們有些迷茫了,也不知道走了多遠,終于看到了用藍色塑料板隔著的一座廠房,我們走到了蓋了兩間房子的很寬曠的一個大院里,里面突然竄出一條大黃狗,這條突如其來的大黃狗把我們嚇了一跳,但是它只是看了看我們,連一聲叫喚都沒有就又跑回去了。于是我們就大膽地和看門的老頭聊起來,
“那是你們廠子倒的廢渣啊?”閻扶指著堆成小山似的爐渣問。
看門的老頭只是呵呵地笑笑,發著似有似無的嗯嗯。
“這爐渣現在有用呢,誰家蓋房子都要用到呢。”我想起前兩年家里蓋房子,特意從鐵廠拉過一車爐渣,就趕忙說。
“不光蓋房子,造空心磚用的就是這材料,高樓大廈都要用到呢。”晉侯看了看我補充說。
“這么空闊的,從哪兒能出去呢?”我又問。
“再往前走,再往上上,就是路。”老頭看著我們,笑著說。
可是我極目遠眺,昂首仰望,無論如何也找不到路在哪里。
“你知道那還叫什么,”晉侯問。“那還叫尾礦。這兒不明顯,你往后看!”
我一回頭,那高高的、如一座座小山一樣的爐渣就遠遠地站在我們的身后,那樣的巍峨壯觀,那樣的傲然聳立,那么地令人生畏。
“天哪!"我驚訝地叫出了聲。
“那就是尾礦,”晉侯說,“我們都在溝底,發生尾礦事故,誰也跑不了,塔兒山尾礦事故就是這樣發生的。”
但是我們腳下是多么寬闊的世界啊,全都是用推土機推過的痕跡,不知道這兒到底要干什么,我顧不上多想了,現在急需要的是有一條路出來,把我們引出去。
對面是蒿草叢生的一座山,山上看不到任何走過的痕跡,在朱賓的提議下,我們就順著山往上爬,這讓我想起四川汶川地震時被困在山里的災民,即使你身上帶了足夠的錢,到哪兒去買水和食物呢?這倒激發了兩個孩子玩的天性,他們一路走一路吃水果喝飲料,現在倒像養足了精神,一點也沒有大人的顧慮,拿個木棍當手槍,饒有興致地玩著警察捉小偷的游戲。
幾乎到山頂了,突然晉侯喊道,我看到麥田了,有麥田的地方,就有路。于是我們一塊扒開一道道酸棗刺,慢慢地都聚到了晉侯身邊。眼前看到的麥田離我們還有兩米深,晉侯讓閻扶用腳踩斷酸棗根,讓他給大家踩出一條路,朱賓拉著閻扶的左手,閻扶就用了他強有力的右腳,革掉了一顆剛剛萌芽的酸棗樹的命,接著好不腳軟地又革掉了另外的一棵,我們一個拉著一個的手就朝下跑到了麥田里。
麥田的盡頭真的看到了一條路,而且看到了一排房子,還聽到了狗汪汪的叫聲,是一家養豬場,女主人友好地對我們說著沒事別怕,一邊呵著狗。這是一條非常兇猛的大花狗,一刻也不停歇地跳著,叫著,像隨時要掙斷鏈子的樣子,我們小心翼翼地走過女主人身旁,躲過大花狗,快速地向前走去。
很快我們看到了蘆葦叢,看到了“湖泊”,我們不虛此行呢,這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呢,這不是水嗎,這不是澮水之源嗎?
這是下高村的水庫吧?水是那種見慣了的渾濁的褐色的模樣,“水庫”與“水庫”之間有筑的壩子,人為的分成一塊一塊的,水庫邊、水庫里長滿了絨絨的、長長的蘆葦。我突然想起了市場上賣的魚,如果看到這么渾濁的水,我還能心平氣和地品味飯桌上的水煮草魚嗎?
再往上走,我們又看到了一股黑色的水流,這應該是一個工廠排放的污水,這股污水把我們帶到了一個相當規模的鑄造廠,我們居然歪打正著地拐進了工廠的后門,進去邊看到一條寬闊的水泥路,工廠很大,我們走了一二十分鐘,才走到工廠的正大門。
“我來過這里,”一看到鑄造廠兩扇熟悉的大門,我立即想起了新唐風文化藝術中心成立兩周年大型慶典活動前夕,我和李主任到這里發邀請函的事,當時是坐著車直接進到鑄造廠大院的,從車里可以看見大門對面排列整齊的鋼管,因為那些鋼管、那兩扇面北而開的精致的鐵門,才讓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感覺有些親切,又有些陌生。
“你來這兒采訪過?”晉侯看著我問道。
“新唐風曾經給這個廠子做過宣傳,他們贊助過。”我知道這個鑄造廠經營的不錯,經濟效益也可觀,就打開了話匣子,“他們老板也喜歡文化人,每年都贊助新唐風,新唐風搞兩周年慶典的時候,我們特意來送邀請函。”
說著話我們已經走出了鑄造廠,在水泥路的右邊有人工修的一條水渠,水渠流淌著白色的水,是的,是銀白色的,這在陽光的照耀下發著銀光的水從廠子里流出來,一直跟著我們流到路邊的溝里。
“這水保不準流到了三眼橋,然后進澮河,”閻扶自顧自地說,“我拍下來,我不發。”
“流進澮河,就算澮河源頭,一定要拍。”我跟著打趣,“好不容易看到水了,看到水流了,我們一定要跟著看。”
我們就跟著水流走,我們還看到了書寫著“高舉鞍鋼憲法旗幟奮勇前進”的大幅革命標語,我突然地來了精神,一定要把革命進行到底!這樣想著就忘了走路,一不小心居然被水流拐進沼澤地了。腳底下是軟綿綿的水和泥,我罵著自己不該胡思亂想,一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可是思想老開小差,一下就又跑到紅軍當年過草地那兒了,大概過草地就是在這里像我這個樣子吧,一不小心一腳下去就再也出不來!
“這兒有獨木橋,”這時我聽到朱賓欣喜地叫聲,有獨木橋肯定就有路。大家于是又滿懷革命信心,跨上獨木橋還不忙擺個漂亮的poss。
過了獨木橋,又往前走了一段,跟著我們的河水不再是白色,變成了綠色,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綠,原來河水變得清澈了,我們看到了河底綠綠的苔蘚,因為苔蘚的緣故看上去河水綠綠的,
“鑄造廠是不是把污水給過濾凈化了呢?”看著眼前清澈的河水,我覺得有點錯怪鑄造廠了。
眼前這綠綠的水,讓我有了些許的感動,是啊,誰說這不是澮水之源呢?
但是但是又走了不知道有多遠,河水變成黃色的了,是泥土的顏色,我知道這是它的本色啊,懷了深深的感動和愧歉,我俯身下去雙手輕輕地捧了一掬。
吃飯的時候,晉侯說廣宗縣有個叫燕紅龍村的地方,村里有五口古井,距離非常近,卻能打出黑、白、紅、黃、綠五種不同顏色的水。村民都稱這五眼井為五色井。據村里的老人說,雖然打上來的水呈現不同的顏色,但水并不像想象的那樣澀口,而且有兩眼井的水很甜。
我知道晉侯是有感而發,于是也笑著說,今天我們也見到了五色水呢,我們算是開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