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    春
向衛華

春在枝頭已十分。不經意之間，已到了春分時節，山野里，濃郁的氣息，盎然的春意，醉人的清香，不斷地隨風飄來，繞身纏耳，挑逗和勾引著我……
無邊春色在山野。于是，心里就產生了一種到山野去賞春的想法。是的，在這么好的春光里，理應到山野里去走走，散散心情，曬曬太陽，看綠染春色，聽鳥鳴春聲，聞花香春景，在和風、暖陽、花語、鳥聲中，領略自然的風景，欣賞無邊的春景……
踏著春天的旋律，毫不遲疑地我開始啟程了，一路去賞春。
春色牽我的縷縷情思，我沿著細長彎曲的山路向山野走去。山路上，陽光大片、大片地落下來，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響，如風鈴一般悅耳動聽，如天籟一般扣人心弦。陽光堆滿了山路，一直堆到樹枝上，堆到山坡上，陽光還在不停地落啊，就像養蜂人打開了一窩蜂，滿山里亂跑亂飛。可是又讓人奇怪的是，陽光落到山頂那個高度就高不上去了，只好從山頂順著山坡跑下來，一直跑到山谷里，然后又從山谷里跑了上來。如此反反復復，整個山野也就沐浴在無邊無際的春光里。
路邊，是一排排矮矮的土墻樹，開滿了細絨絨的白中帶黃的小花。我原以為土墻樹毫不起眼，從不引人注目，其實它也很美，就像一個個婷婷玉立的少女，夾道歡迎我的到來；我一直以為土墻花沒有香味，可是摘一枝，放在鼻邊一聞，竟然有一縷縷淡淡的清香，順著鼻孔滑了肺腑里，浸潤著每一個細胞。我想，土墻樹、土墻花就和普通人一樣，最容易讓人忘記，可又最容易使人遇見。在我看來，山野里的土墻樹和土墻花都是一道秀麗的風景。這時，一群麻雀、畫眉、陽雀……從土墻樹林中飛出來，落在山路中間，在地上蹦跳著，歡叫著，追逐著。看我走近了，他們又撲騰騰地飛了起來，可又在前面不遠的地方落了下來，好像有意和我嬉鬧。
土墻樹的兩邊，是一大片青青綠綠的如湖水一般的茶園，陽光在綠色的湖面上撒下點點碎金，充滿了生機和活力。“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此時，正是采茶葉的大忙季節，茶園里穿紅著綠的姑娘和小伙忙著采茶。我從茶園邊走過，看見一個打著紅傘的村姑，將豐滿的身子伏在茶樹上，踮起腳尖，靈巧的雙手敏捷地采著，一片片嫩芽從指間滑進胸前的竹簍里，茶葉的清香也隨風飄來，鉆鼻的香，浸骨的香，透心的香。由于腰長衣短，村姑的腰間竟然露出一段雪白的肌膚，在陽光下十分耀眼。就我忘情的時候，一聲情歌從遠處飛來，在我眼前飄蕩：“土墻開花細絨絨，冷水泡茶慢慢濃，若是兩人情意好，妹戀郎哥莫嫌窮。”古丈的情個就是這樣，即興而唱，這不，竟然把“土墻花”、“茶”與男女之間的戀情連在了一起。也許是受到了感染，村姑也隨之唱了起來：“我在茶山唱情歌，唱起情歌逗情哥；從早唱到太陽落，未見情哥上山坡。”情意綿綿的歌聲騎著風的翅膀，在茶山飄蕩。
歌聲還在我的身邊縈繞，我已經走出了茶園，路過一片桃林。“春到人間花弄色”，那滿枝滿條的桃花開了，開得姹紫嫣紅，開得千姿百態，一朵挨著一朵，一朵疊著一朵，千多萬朵壓枝低；一朵更比一朵艷，朵朵艷麗鋪滿山。我一直認為，在山野的春天里，桃花是最美的，是白花中的“美少婦”。這個季節，一山燦爛，天地同艷，一朵盛開，一片春色。因疲憊而暗淡的眼眸，看見燦爛的桃花就會明亮。“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于是，我迫不及待地奔進桃林，腳下是青青芳草，頭上是聲聲鳥啼，四周是艷艷桃花，讓我眼花繚亂，不禁唱起了贊美桃花的民歌：“桃花朵朵笑春風，春風拂花更艷紅；艷紅花朵如彩霞，彩霞溢香滿天涯。”聽到我的嘖嘖稱贊聲，那些靦腆的桃花便用綠葉遮掩著羞紅臉蛋，心里生起“千呼萬喚使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觸；此時，綠葉也憐憫著她們，便敞開寬敞的胸懷讓她們依靠，更使她們顯得越發楚楚動人，讓人產生無窮的遐想。
沐浴著和煦的春風，我繼續往前走，春色在我的腳下連綿不斷地延伸。穿過桃林，眼前便是滿山滿坡的油菜地，閃著金色的光芒。那滿山滿坡的油菜花怒放著，毫不矯揉造作，自然舒展著美麗的笑容。油菜花從山坡漫到草坪，又從草坪漫下山坡，如一條金色的河流在流淌，又如一床金色的地毯在鋪開，如一件金色的裙裝在舒展……，我走進油菜地，那金黃的油菜花竟把染了我一身金黃，使我也變成了油菜花。“亂花漸欲迷人眼”，一只小蜜蜂從遠處飛來，棲在我的肩上，親吻著我。此時，我想，我到底是菜花，還是蜜蜂呢？這時，有輕柔的歌聲傳來：“妹是園中花一叢，哥就好比一只蜂；花兒不開蜂不來，蜂來采蜜花更紅。”我順著歌聲望去，就在不遠處，一個頭上插著油菜花、肩上挎著小提籃的村姑，如白云一樣輕盈，在油菜地里飄來飄去，把一山的油菜花搖得滿山醉香。
思緒在悠悠蕩蕩之際，村姑不見了，但有一縷體香在風中彌漫。我從油菜地走過，繼續向山頂爬去。腳下，睡了一冬的土地徹底放松了，太陽十分親切，不是在曬土地，而是在給土地加能量，刷刷刷乳汁一樣的汁液讓土地吸過夠。土地松蓬蓬的，絨絨和和的，走在上面，就像走在冬天的積雪上，就像走在厚厚的落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讓人倍感溫馨和愜意。松蓬蓬的泥土帶著酸味的氣息，酸中帶甜，讓人忍不住敞開喉嚨呼吸，于是，我一邊走著，一邊貪婪地、大口地呼吸著這種氣息，感到全身痛痛快快，酥酥癢癢。
春天造就萬物，萬物因春天的撫摸和滋潤而灼灼生輝，就連腳下的土地，也長出一種讓人欣喜的美來。我這么想的時候，已爬到了山頂。山頂是一片小樹林，樹木早已換上了春衣，新綠、嫩綠、淺綠、淡綠滿枝頭；有的甚至全身都綠透了，連溢出的氣息都是綠的。這時山風吹來，片片綠葉迎風擺，風吹綠葉沙沙響。樹林里落滿了枯葉，一些植物從厚厚地枯葉里鉆出來，張望著春天，有的紫瑩瑩的，臉上泛著羞澀的紅暈；有的黃燦燦的，像剛打開的雞蛋黃；有的嫩鮮鮮的，如剛洗過澡的小姑娘……樹林的邊緣的土坎上、路邊頭，長滿了三月泡、孔洞泡、龍船泡等野泡樹，開著白的、黃的、紫的、紅的細花，要不了多久，這些野泡就會掛滿枝頭，搖曳風中，清香四溢隨風飄，惹得春風使醉人。
我心系處是春色，無邊春色使人醉。我在山野里漫步，享受著溫暖的春陽，欣賞著無邊的春色。那些花香，鳥語，還有采茶野、挖胡蔥的村姑……讓我流連忘返。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多彩的春天，每個人都在打扮自己多彩的春天，也在欣賞自己多彩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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