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如蟻
來源：作者：朱玉富時間：2013-04-25熱度：0次
人生是一個漫長的旅程，而婚姻如蟻，想徒步走完人生旅程的不多，那樣不僅感到太累，也和傳統習慣不協，于是，絕大多數人擠上婚姻汽車，男人是駕駛員，女人是副駕駛，婚前男人是開車的，女人是在路邊等車的，人人都想坐寶馬、奔馳、法拉利，可畢竟這樣的豪華車太少。偶爾過一輛不是車上已經有人，就是人家不肯停車。有時候男人有了新的副駕駛才知道，車子不如原來的車子開的順，女人上了另一輛車才知道，這車子的毛病也不比原來的少。
他們28年都沒有對對方說過愛,只是努力地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就像兩只小小的螞蟻,一點兒一點兒為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忙碌著。
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他28歲，妻子在女兒兩歲的時候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后來陸陸續續也有給他介紹的，都因為他還帶著個女兒，見一面就沒了結果。她則因為丈夫的背叛，不顧肚里還有待產的孩子，堅決地離了婚。媒人把各自的情況介紹給對方，兩個人見了一面，她看他人老實憨厚，覺得靠得住；他看她溫柔善良，是個能過日子的人。彼此也都沒什么意見，把兩床鋪蓋搬到一起，就算結婚了。
那是1983年的農村，家家戶戶都窮，他更是家徒四壁。冬天連條絨褲都穿不上，沒有棉鞋，就在磨破洞的膠鞋里塞一些破棉花取暖。她第一次看到他的腳從塞滿破棉絮的鞋子里伸出來，粗糙的腳面上是一塊塊紅腫的凍瘡，心就是一疼。第二天，她用自己的私房錢給他買了新棉花，白天納鞋底夜里捻麻線，3天后，嶄新的一雙棉鞋便穿在他的腳上。她從娘家牽回來一只奶羊，精心喂著，每天早上能擠一小桶羊奶。自己舍不得喝，都送到代銷點賣了，換個塊兒八毛的，慢慢攢著，便有了他的絨褲和女兒的花衣裳。他說不出什么感激的話，只是“嘿嘿”憨笑著，讓人感到很暖的滋味，那股暖流從腳底一直升到心窩。他想，這就是家的味道吧：有女人，就有熱騰騰的飯菜，還有這從外到里的溫暖。
半年后，她為他生下了兒子，他高興的像個孩子似的，為她端吃端喝，為孩子洗尿布，整整一個月都沒讓她下炕。她奶水不足，孩子餓得“嗷嗷”直哭。臘月天，滴水成冰。他敲開河面上的冰塊，守了一天，才抓回幾條一寸多長的小鯽魚，為她燉鯽魚豆腐湯喝。孩子半歲的時候，開始施行計劃生育。別人家都是女人去做絕育手術，他怕她痛，瞞著她自己去做了。她知道后，罵他傻，你就不想要個自己的兒子？他喝著她端過來的菠菜雞蛋湯，憨憨地笑著說，閨女小子咱都有了，還要啥？她的淚落進碗里，嘴里還是罵他傻，心里卻知道，這是個真心疼惜自己的男人。
開始的時候，他們住的是下石上草的茅草房，一家四口擠在一起。后來，他們商量著蓋兩間房子。可是沒有錢，拿什么蓋呢？好在那時候城市里到處都在拆遷重建，他們從廢墟上把完整的磚頭和瓦揀回來，自己砌房子。他拉土，她搬磚；他砌墻，她和灰……倆孩子也懂事，跑來跑去地給他們端茶水遞毛巾，一家人忙得熱火朝天。
就這樣，半年后，他們的新房子砌成了。雖然連個院墻都沒有，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村人的目光注視之下，可是他和她，都覺得很幸福。她扯了一塊印著竹子和小鳥的布做了窗簾，晚上拉下來，挺拔的翠竹飛翔的小鳥，映得滿屋子的清雅靈動。他把家里的碎鐵廢鋼廢鋁都找出來，扛了一袋子出去，回來的時候，變成了一張床——是他自己焊的。他又把天井里的兩棵大樹砍了，做了兩張桌子兩個大柜子。隔兩年，她賣了三窩豬仔，抱回來一個電視機。他們像小鳥兒一樣，一點兒一點兒地銜泥搭窩，家便漸漸有了家的樣子。
他憑著電焊的手藝，先是在工廠里做臨時工，后來自己在城里開了個雜修鋪。生意忙，每天很晚才回來。她把孩子們都安頓好了，便坐在煤油燈下等他回來。他回來了，她為他端盆熱水洗臉洗腳，香噴噴的飯菜也端上了桌。他一邊吃，一邊把口袋翻個底朝天，把一天賺的錢，分文不少地交給她。這一年到了年底，他們倆算了算，居然攢了一萬多塊錢，成了村里人人羨慕的萬元戶。
女兒讀初三那年，原來的房子已經捉襟見肘。他們便合計，再重新蓋一套房子。這次手中有了積蓄，他們請了工人，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一幢漂亮的兩層小樓便拔地而起。房子交工那天，他拉著她，樓上樓下一遍一遍地看。她說，到時候把沙發放這里；他說，再買張席夢思，放那里；她說，樓上這間做閨女的臥室；他說，西邊那間做兒子的書房……最后兩個人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板上，陽光直直地射進來，照著兩人疲憊而興奮的臉，她對著太陽攤開手掌，金黃的光線停留在她的掌心，溫暖和幸福，就那樣觸手可及。
他們的女兒沒有讀大學，高中畢業后去父親的店里幫忙。女兒比他會經營，把門面擴大了，又找了個會修汽車的師傅，招了兩個徒弟。經營項目增加了，重新做了招牌，成了很正規的一個汽修店。店里修車的師傅是個年輕的小伙子，技術好，人也樸實。和女兒相處久了，兩個年輕人便在私底下愛上了。他們倆也沒異議，挑了個吉利的日子，把女兒風風光光地嫁了。
兒子高考那年，發揮失常，沒考上。孩子倔，自己接受不了，留了張紙條，只說想出去看看，就離家出走了。他們找遍了親戚朋友，都沒有。她急火攻心，人就倒了，躺在床上，不停地說胡話。他一邊照顧她，一邊在車站、街角、村莊、網吧，到處都貼了尋兒啟事。他嗓子啞了，出了滿嘴的燎泡，半邊的臉也腫了，幾天的時間，人就瘦得脫了形。半個月后，兒子風塵仆仆地回來了，她撲上來抱住兒子就哭了，他手中的木棒揚起又放下，終究沒舍得打下去。
第二年，兒子以出色的成績，考取了千里之外的京城名牌大學。
這樣又過了幾年，他們的女兒有了自己的女兒，兒子大學畢業，在城里買了自己的房子安了家。他們留在那套老房子里，種菜澆花，含飴弄孫，生活就像流淌的樂章，一路“叮咚”地往前趕。
他們28年的婚姻生活，像這世上很多平凡的夫妻一樣，有磨難，有貧窮，有快樂，也有幸福。他們一輩子都沒有對對方說過愛，只是努力地把自己的生活過好。就像兩只小小的螞蟻，一點兒一點兒為自己的婚姻和家庭忙碌著，從青絲到白頭?！?
作者： 朱玉富 聯系電話：15264381169
電子郵箱：zbwbzyf@163.com QQ:1052171498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