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粽
來源：作者：林四海時間：2013-05-28熱度：0次
母親粽
林四海
倘不是母親打電話來說給我捎來了粽子，我都不知道已經臨近端午的節氣了。拎著粽子，我從方便袋的外側便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那是青青的箬葉混合著糯米煮熟之后特有的味道。
母親在村子里裹粽子的一把好手。每當端午節來臨的時候，母親就格外忙碌起來，除了要準備自家裹粽子的箬葉，還要起早帶晚到鄰居家幫助裹粽子，甚至相隔幾十戶的人家，也都上門來請母親去幫助裹粽子。這不僅是因為母親手腳麻利，裹粽子的速度快，而且因為母親裹的粽子大小適中，能看著米籮里的糯米下手，默數著家庭的人口數，每個人平均能品嘗到三到四個左右，這在糯米還比較緊俏的年代，顯得尤為珍貴。
裹粽子的前期準備工作是很繁瑣的，采摘箬葉就是一個技術活兒。里下河平原地區的粽子，基本都是用的柴葉，要換上雨靴，在溝河塘的淺水處，將柴桿中部約莫三四指寬度的柴葉輕輕掰下來，疊成一摞一摞的，然后就用繩子穿起來掛在屋檐下風干，去除箬葉本身的青澀味。箬葉是見不得陽光暴曬的，一是容易將箬葉曬的很脆，容易折斷，同時也因為暴曬的陽光會將箬葉的清香一同蒸發掉。等箬葉漸漸干枯失去水分從青綠色變成棕灰色的時候，就可以包裹粽子了。那天母親先要將箬葉在大鍋里煮沸煮透，然后用一個大面盆盛著箬葉，用清水過濾，并將箬葉根部的莖用剪刀剪去，一片片箬葉經過母親的手清洗完畢，仍然放在清水里備用。接下來母親就會將糯米淘洗之后微微晾干。每逢母親包裹粽子的時候，母親就能彷佛變戲法似的，從家里的糧食木柜里掏出一包蜜棗、一塊風干的咸肉，這樣裹成的粽子里，有蜜棗的、有咸肉的，還有就是純糯米的，為了便于認清各色的粽子種類，母親在粽子上扎線的時候，一例都會用不同顏色的棉線。夜晚等所有的家務活兒都拾掇妥當之后，母親便坐在一張小板凳上，一邊是放著小勺子的糯米籮，中間是盛著清洗好的箬葉的面盆，另一邊是一個空著的器皿用來裝裹好的粽子。母親用三片箬葉順著，再用一片箬葉逆過來，挽成一個漏斗形，舀上一勺子糯米，再放上一粒蜜棗或者一粒拇指大的咸肉，再將箬葉反折過來繞一下，用嘴咬著扎線的另一頭，右手拉著另一頭，左繞右繞的幾下，便是一個完整的粽子出來了。母親裹的粽子，是那種四個棱角的，每個棱角上為了防止糯米溢出，還特意用小片的箬葉覆蓋了一下。偶爾，在我和哥哥的再三要求下，母親還會展示她拿手的裹粽子小絕技，給我和哥哥各自裹上幾個“草鞋底”式樣的粽子，就是用兩片箬葉一顛一倒的，做成草鞋的樣子。這樣的粽子在煮熟之后，我和哥哥是好幾天舍不得吃的，成為了我們向小伙伴炫耀的資本。
深夜，裹好的粽子被母親放進大灶的鐵鍋里。母親便點上火，放上一兩段木材，慢慢熬煮著，等聽見鍋里“咕嘟咕嘟”水開的聲音的時候，鍋蓋四周開始慢慢的升騰著熱氣，先是箬葉的芳香從蒸汽中冒出來，有一股淡淡的柴草的清幽，然后就是糯米的粉滋滋的香味撲鼻而來。這個時候已經熟睡了一會兒的我們都會被這箬葉夾裹著糯米的清香驚醒，不約而同地奔向大灶邊，一邊看著鍋塘里紅紅的火焰，一邊深深地呼吸著空氣中彌漫的香味，一邊憧憬著第二天的早餐那白花花的粽肉。母親總是嗔怪地摸著我和哥哥的頭說：“小饞貓，明早就有的吃了。”我們在無限的憧憬中，聽著鍋里粽子在沸水里跳躍的聲音再次沉沉睡去，那香味充盈了整個晚上的夢境。
那年母親手術后，在端午節來臨的時候，依舊還是堅持著給我們裹粽子。盡管我們說超市里都可以買到各種各樣的粽子了，母親還是拖著羸弱的身軀到河塘邊采摘箬葉，回來彎著已經微駝的腰在井邊淘洗著糯米，依舊是在深夜給我們蒸煮著粽子。那夜，我和哥哥伴隨著母親很久很久，聊著家常，說著小時候的趣事兒，盯著鍋塘中通紅的火焰，聽著鍋里水開的聲音……第二天早上在剝開粽子吃的時候，母親歉意地說手臂開刀了，不好使勁兒了，包裹的粽子沒有以前的那么結實了，糯米都顯得有點兒爛爛的。聽著母親的說話，我和哥哥都隱忍著眼中的淚水吞咽著粽米。
其實，母親不知道，只要是她親手包裹的粽子，就特別特別的香，香得直沁我們的心脾，包括今天我拿到的母親捎來的粽子，雖然還沒有嘗，但是我已經知道了它蘊含的滋味，一直縈繞在我的舌尖、我的內心！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