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時光
來源：作者：王延青時間：2013-06-28熱度：0次
帶母親去看病，出門不久就下雨了。車窗上先是凌亂地飛濺到點點滴滴，慢慢地水簾子一樣眼前掛著。慢慢地聽不見雨聲了，滿世界都因為一片烏云郁郁寡歡了。
我偷眼望一望母親，見她雙眉緊鎖二目緊閉，煩悶的神態一如既往。看過一篇消息說，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當中，知識分子占據著多半比重。這個報道我信。以我理解，人畢生精力有限，而知識分子相對已消耗較多。況且我的母親天生善感，以她的性情，明明身處花團錦簇卻不愛享受陽光，疑惑焦慮憂愁困擾一向是生活的重要內容：過去的經歷確有無法忘卻之苦痛，眼前的現實又見證頗多起伏；此外未來是多么不可預測，仍要長途跋涉卻不知何時圓滿！這樣的思路引導著心靈縱橫，她的生活自然一向無趣無聊。病重后，臆想和狂躁時刻襲來，母親的精神行為愈顯異常了。一個人倘若不分晝夜無止無休地發泄憤懣，多么水潤晶瑩的心也要慢慢枯萎了。
春天的花市吵吵鬧鬧錯過幾日了，我反復勸著趕緊到樓下去照個像。夏季里王府的噴泉叮叮咚咚又唱起歌來了，聽一聽真是清脆悅耳。等到秋風吹過一地落葉，滿院子里揮灑著銅錢大小的銀杏葉片，要不要趕緊收起來晾干泡茶喝呢？去年整個寒假，我教她用一種硬紙疊小盒子的康復游戲。但是所有這些熱情的努力無法打動母親的心靈。她怎會有如許無名怒火，對眼前的一切不理不睬；她怎會老是無端發泄，令所有的家人耗盡了力氣。這時她累了，仿佛身心俱疲，她的情緒從高空墜入低谷，呆呆地看著你不言不語。接下來我還要嘗試去做些什么呢。
我慢慢給她講起，講起一位母親的滿腹心事：晴天時擔心小兒子的傘賣不出去，下了雨又發愁賣布的大兒子沒有生意。為什么咱們不能換個角度來看待問題呢？講完了，我口干舌燥，咚咚咚喝下一大杯水；她不語，呸了我一口，依舊呆呆地不言不語。
樓下的林木也不言不語生長正旺。從客廳的窗子往外看，目光穿過正中的小路出王府大門來到了馬路邊緣。對面是城市的人民公園。頭幾年父母親身體好的時候，老兩口除去吃飯睡覺買菜，幾乎所有的閑暇都消磨在這個園子里面。雖然近在咫尺，業主們仍然嚷嚷著要凌空架一座天橋。那樣的話出了家門直接上橋就進入人民公園。美哉！公園豈不變成了王府的私家花園？這個被我一度熱捧的天橋計劃如火如荼地醞釀著，而母親卻絕然不想再往這園中來了。想到之前老人舒適幸福的晚年生活，心中難免滋生出深深淺淺的憂愁與嘆息。再說到橋，我就想要是以一種媒介為橋能通達母親的心靈就好了。可那媒介是什么，是淚水還是微笑，是忍耐還是呵護。橋無形。我一直不斷找尋，不斷調整著目標。跪求時光慢走，請多給我許多嘗試和發現的時間！（2013.6.25）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