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秋

 
    傍晚，快要收工了，隊長三孬在人群里尋見小六，就對他說，小六，你今晚跟我一起望坡。小六答應了，三孬又加上一句，就不要叫你那相好的跟著去了。秋兒順手抓起一把土，揚在三孬的臉上，眾人嘻嘻哈哈笑起來。
    那時候，望坡，就是看護秋莊稼，防止被人偷盜，也叫護秋。白天還好說，到了夜里，就有人不老實，苞米、棉花、大豆、花生和地瓜，樣樣都要看護。隊里在地頭，搭了草棚，走累了，可以休息。
    小六跟秋兒偷偷相好，這已經是半公開的秘密。比如，小六推車子，秋兒就愛給他拉車子，一個推，一個拉，配合的那叫默契。比如，小六有了鞋墊子，那準是秋兒給他做的，上面還繡了些花兒草兒，有的還有兩只戲水的小鳥（鴛鴦）。比如，割豆子，秋兒就愛靠著小六，落下了，不用秋兒招呼，小六就會主動幫她割一會兒……日久天長，大家知道了，他倆的關系不一般哩！只不過，人家還沒有挑明，沒有挑明，就不能亂說。
    晚上，月光很好。吃過飯，三孬跟小六就到了坡里，四處溜達著。路邊的楊樹林，已經落下了厚厚一層葉子，高高的苞米，像黑壓壓的樹林，開成一團一團的棉花，在月光下顯出不甚清晰的輪廓，卻是那么醉人。
    這時，樹葉子里忽然傳出一陣唰啦唰啦聲響，聽上去，就好像有人輕手輕腳的腳步聲。三孬側耳一聽，二話沒說，揮著手里的鐵叉一撥拉，就弄出一只大刺猬。這回有口福啦！三孬把刺猬挑在鐵叉上，來到一個路口，指揮小六從地里抱出幾捆苞米秸子，點著了，將刺猬挑在鐵叉上，放在火上燒起來。
    起初，小六還有些害怕，見三孬如此干練，也就不怕了?？粗题诨鹄飹暝粫?，就慢慢不動了。隨著一捆捆苞米秸子燒完了，刺猬也熟透了，一股誘人的香味兒，漸漸散發了出來。
    三孬撕下一條刺猬腿，遞給小六，小六不敢吃。三孬罵一聲“小膽子貨，沒毒，藥不死你！”小六只好接過來，小心地嘗了嘗，還挺好吃，就慢慢吃了。三孬卻吃的快，吸溜吸溜吃著，并不耽誤啦呱。
    三孬去年才娶媳婦，自然心里記掛著媳婦，說出嘴的，卻落在小六身上。他吐出一塊骨頭，問小六，聽說，你跟秋兒好上了？
    哪里，三哥你別聽人家瞎說，沒影兒的事兒！
    喲，你都二十了吧，還害羞什么！
    其實，也……也沒什么。
    依我看，秋兒那小嫚兒挺好的！
    是挺好的。
    快告訴我，你小子動手了沒有？
    什么呀，連手都沒拉一下呢。
    不說實話，恐怕連嘴都親上了吧？
    三哥你快閉上嘴，再瞎說我就要惱了！
    小六果真不理三孬了，起身走到一邊解手去了。等小六嘩啦嘩啦的聲音停下了，三孬這才屈服了，刺猬肉也差不多吃完了，拍拍手說，好好好，你的事兒咱不說啦，要不，就說說我跟你三嫂的事兒吧。
    這還差不多，三哥你凈說人家，就不能說說自己。
    那好吧，就說我自己。說起來，這小倆口過日子，也不能老是一本正經，有時候鬧個笑話也挺有意思。就說今年割麥子吧，那天，快晌天了，老婆們都要提前先走，回家做飯。你三嫂也要回家做飯，跟我要鑰匙。我用手指指自己褲子布袋，表示鑰匙在那里面。你三嫂信了，就伸手去掏，結果鑰匙沒掏到，你猜掏到了啥？那天我根本就沒穿內褲，我的褲子布袋破了個大洞，你三嫂一把就抓住了我那個家伙，鬧了個大紅臉，氣的她抓了把土塞進我褲襠里，把在場的人笑的，簡直笑死了。
     說到這里，連小六也憋不住，撲哧一下子笑了。
     這回，該輪到三孬解手了。他站起來，扯開褲子，嘩啦嘩啦，一口氣就解決了。三孬一邊打著飽嗝，一邊說，你先進草棚歇會兒，我回家喝口水，你三嫂還給我留著門呢。三孬的影子在月亮底下一晃，就不見了。
    小六剛進了草棚，不一會兒，一個人影兒就跟過來。小六以為是三孬又返了回來，就說，你不是要回家喝水嗎，怎么又回來了？那影子壓低聲音說，是我，秋兒。隨著聲音，秋兒就靠上來。小六只覺得一團溫熱的氣息擁裹了他，他覺得像做夢。
    我的天，好秋兒，你怎么來了？
    從你們點火燒刺猬我就來了，就藏在一邊，聽你們說話。
     黑燈瞎火地，你來做什么呀？
     還不是想你……
    你快走，待會兒三孬就回來了，叫他看見可不好！
     他回來個鬼？你沒聽說，他媳婦給他留著門呢！
    這不好。
    有啥不好的？你說吧。 
     ……
    說不出了吧？要不，你就說說咱倆的事兒吧。為了咱倆的喜事，俺娘都給俺準備了好幾床新被子，那你呢？你不是說過，要托關系買一輛大金鹿車子，買到了嗎？這可是俺最想要的。
    你放心好了，還有手表、縫紉針，都會買到的。俺爹說啦，秋后就給咱結婚，到時候，你就是俺的新娘子啦，嘿嘿。
    嘻嘻，沒出息……
 

    2014-9-28 
  (編輯：作家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