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真
來源：作者：宛內之秋子時間：2013-07-17熱度：0次
相信每個從“家屬院”里長大的人，都不會忘記兒時的記憶。那時，關于“家”的概念完全等同于“家屬院”。當年的家屬院，有圍墻，有大門，然后是高高矮矮的平房連成一排又一排，一片又一片。在房子與房子之間，留有自行車道，并且錯落無序地夾雜一些自建的小廚房、沒有窗戶的小黑屋和扎著籬笆的小菜園等等。。。。。。大人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小孩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家家戶戶天天大門敞開，一有時間就串在一起，玩在一起，吃在一起，幾十戶人家親密如一家人似的。
改革開放以來，隨著商品房的出現，當年的大家屬院早已成為歷史。人們在享受著高樓大廈的同時，也感受著人與人之間距離的變化。
我住的商品房位于珠江邊上，就孤零零的一棟樓，獨門獨戶，雙電梯，22層，每層3戶人家。從97年搬進來至今，幾十戶業主只是混了臉熟，沒有一戶人家能叫出尊姓大名。大家除了在電梯里碰見時客氣一番，出了大門誰也不認識誰。
我住這一層的另外兩家人，只知道隔壁家姓趙，在衛生系統工作，對門家姓羅，在航務部門工作。我們三家每家都裝了三道門：第一道是大鐵門，第二道是紗窗門，第三道是木頭門。十幾年了，三家人從來沒有串過門，更沒有任何物質或精神上的溝通交流。碰巧開門時遇見了，互相彬彬有禮點點頭，關上門，就是各自的世界。就連對門老羅家閨女兩年前結婚，還是從他家大門上貼的大紅“喜”字判斷出來的。
老羅家閨女高高大大的，結婚后繼續住在娘家。女婿穿著警服，大概是公安的，偶爾看到在丈母娘家進進出出。一年以后，就聽到老羅家傳來嬰兒啼哭的聲音，想必是閨女生產了。這嬰兒的哭聲雄壯而嘹亮，肯定是個小子。哭聲一響，整棟樓里就立刻生動起來。
按照過去的習慣，凡哪家生了小孩，鄰居們是應當去家里道道喜的。但是，想想人家閨女結婚時都沒有告訴過左鄰右舍，怕是有不便的地方，于是人人都裝著不知道。見了老羅家的人，他不說，咱也不問，就像一切不曾發生一樣。用時髦的話解釋，這叫做現代文明，別老關心打聽別家的隱私，嗨嗨！
去年初的一個晚上，突然聽得有人敲門，弱弱的，穩穩的。詫異了一下，趕忙起身穿戴整齊開門，破天荒地見到老羅家女人站在面前。老羅家女人50來歲，留著一副媽媽頭，穿了一件碎花短袖，見我開門，滿臉推著不太自然地笑容，哧哧地說道：“嗨嗨，那什么，那什么，俺們大外孫子今天滿月，吃個糖吧，嘻嘻。。。。都是鄰居，圖個喜慶吧。。。。。。。”說著就將一包花花綠綠的糖果遞了過來，我趕緊接過糖果，在瞬間堆出真誠的笑臉，略微夸張地說道：“哇，真的嗎？您閨女都生了？啥時生的?男孩子吧？恭喜恭喜啊。。。。。。。”老羅家女人立刻自豪地說：“是啊，是個大胖小子，長得好著呢，今天滿月，都十幾斤了，可好了。。。。。。歡迎你們來家里坐坐啊。。。。。。”。老羅家女人雖是這么說，但并沒有邀請的意思，邊說變往后退，我只好說：“謝謝了，等我媳婦回來，一定去看看您大外孫子去。。。。”
回到屋里沙發上，細細品味老羅家送來的喜糖，甜甜的，酸酸的。甜的是鄰居家添丁進口，總是喜事；酸的是，門對門十幾年的鄰居，第一次來往居然是因為生了孩子。如果沒有生孩子，那就一輩子不來往了？
有了送喜糖這事，我家同老羅家的關系似乎立即親近了幾分。再碰見老羅家的人，就會主動問問孩子的情況，無非是“孩子長得好吧？”“大人有沒有奶？”“現在奶粉質量不好可要小心啊！”等等，老羅家的人也就熱情地回應著。
俗話說，“有苗不愁長！”。轉眼間，老羅家外孫子快一歲了。這孩子長得虎頭虎腦，大腦袋，大臉蛋子，大眼睛，胳膊腿肥得像蓮藕一樣一節一節的堆在一起。只要碰見家里人抱出來玩，我都要去抱一抱，逗一逗，然后哈哈一笑，把一切不快拋到腦后。
也許在嬰兒的心中，人與人是沒有距離的，也許我跟這個孩子有緣。反正我喜歡這孩子，而小家伙也明顯喜歡我。平時家里人抱著出來玩，任你誰也抱不走。可是只要看到我，非要伸著小手讓我抱；有時正在大哭大鬧誰也哄不住，而一見到我就乖乖的，將小臉輕輕貼在我懷里，靜靜地一聲不吭，好像得到極大的滿足。弄得老羅家的極為不滿：“為啥啊，這可是俺們老羅家的外孫嘢。。。。。。。”
小家伙快會走路時，老羅家的給他弄了一雙能發出“唧唧”響聲的小鞋子。孩子走到哪兒，哪里就是一串“唧唧”的聲音。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正在開門，就聽到由遠而近的“唧唧”聲從老羅家里傳來。回身一看，小家伙正隔著鐵門望著我，嘴里“烏魯烏魯”的不知說什么，我趕緊湊過去，俯下身跟孩子打招呼，小家伙隔著鐵門激動地亂蹦亂跳，腳下立刻發出歡快的“唧唧”聲，老羅家就慌忙打開鐵門放小家伙出來跟我玩一會兒，然后才心滿意足地回屋。
像這樣的情景，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到后來，凡是晚上6、7點我下班回家的時候，小家伙一準趴在鐵門里等我。如果見不到我，就堅決不離開，任你威逼利誘。老羅家為此多次絕望地向我投訴：“我說老宛啊，如果你啥時不能按時回來，一定提前告訴我一聲行不？求你了，這孩子只想見你，我可管不住！”
前段時間我去深圳出差，一去就是20幾天。每到下午6、7點鐘，就想到小家伙，想到小家伙如果見不到我，不知要怎樣鬧人了。回來的那天正好是中午1點，整個樓道內死亡一般寂靜。我在自家門前放下行李，輕手輕腳地開門，先是鐵門，后是紗門，再后來是木門。。。。。。。。突然，一陣急促的“唧唧”聲傳來，回身一看，小家伙正隔著鐵門笑瞇瞇地望著我。我一下子有些感動了。小家伙咋知道我現在回來呢？是他一直在等我？還是有心靈感應？
我快步奔過去，隔著門蹲在小家伙面前，四目對視，一句話也沒說。只看到，小家伙笑瞇瞇的臉上，竟然掛著晶瑩的淚珠。。。。。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始終搞不清楚這小家伙為啥如此依戀我。我想，人與人之間，心與心之間，原本很近很近。而今，是什么讓大家彼此拉開了距離？是什么讓大家處處設防、把自己包裹在繭子一樣封閉空間里呢？如果，我們都能像孩子一樣保持著這種童真，彼此信任彼此關愛彼此依戀，那該多好啊！
至今，我還不知道小家伙的名字。。。。。。。。
（2013年6月26日于法政路30號院5號樓804室）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