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
來源：作者：胡文秀時間：2013-08-09熱度：0次
在我11歲那年冬天接的大嫂。那天，天氣睛得迷人，正好我放假。做罷作業的我迫不及待的跑到新房看大嫂。乍一看，大嫂坐在床頭還笑著呢！見到我，她笑得更燦爛。我打心底喜歡上這個大嫂，更為母親高興，多了一個好幫手。記得剛到我們家的那陣子，我和姐姐常爭著給她梳長辮子，她從不生氣，總是笑瞇瞇地讓我們任意擺弄她的長發。
大嫂娘家與我們是同村，翻過一座山就到了。在我漸漸長大后，才知道大嫂出生在一個很不平凡的家庭。她們兄弟姐妹7個，大嫂的父親由于受封建世俗的枷鎖，導致重男輕女的思想特別嚴重。大嫂的兩哥一弟都上過學，識得字，大嫂和她的兩姐一妹都目不識丁。小時候大嫂渴望上學，可多次懇求父親，結果遭到父親的怒罵。有好多次大嫂打豬草坐在路旁歇著，看到三五成群的同齡姑娘放學了又上學，而自己每天只能臉朝黃土背朝天除了干活還是干活，大嫂常以淚洗面。有幾次大嫂好奇，湊過去看她的哥哥們做作業，她父親看見了就大罵:“死丫頭子，看啥子看啊，還不去干活。”在大嫂父親的心里眼里，他認為姑娘是替別人養的，只有養兒子才是自己終生依靠。那時大集體做活，離家又遠，大嫂的哥哥出門干活帶干糧，而大嫂出門干活帶的是鐮刀和籃子。到中午了，別人都坐在蔭涼處休息，吃著自帶的干糧，可大嫂仍挨著餓，頂著烈日到山上撿柴，到田地打豬草待收工了帶回家。后來大嫂的大姐、二姐相繼出嫁了，家里出力的重活就落在大嫂和她妹妹身上。每天陪伴大嫂的是割豬草、砍柴、放牛、挑水、農活。可憐的大嫂想學針線活，她父親就不允許，那更談不上讀書了。
大嫂剛到我們家那年，做飯，縫補衣物等都不會，只會象男人一樣做些重活。有次過年，家里人讓大嫂去喂牛草，順便把寫好的對聯貼到牛門上。待第二天早上大哥去喂牛草，發現大嫂工工整整貼的是一幅倒對聯。因大嫂什么都不會，母親會給大嫂很多時間讓她鍛煉，那時我們家人口多又貧窮，難免有一些破衣鞋襪的要縫補，因此大嫂必須學會做針線，學會做飯，學會打理家務。大嫂剛學給大哥縫補舊衣要用很長時間，且歪歪扭扭的，大哥根本穿不出門。母親總是耐心的教她，大嫂也不厭其煩的學。一年后，大嫂學會了給大哥做鞋，給我們兄弟姐妹做鞋，家里來了客人，還能做幾個拿手菜，跟著大哥學會了算帳，從此大嫂性格變得開朗多了。
轉眼過去幾年，大嫂在母親勸說下另過了，不幾年，又蓋起了新房，日子過得其樂融融。可天有不則風云，那年秋天，家里與鄰居為山界發生糾紛，僅幾根樹木，狡詐的鄰居非說是他的不可，糾纏不休，指桑罵槐，侮辱一家老小。父親找村干部解決，村干部無動于衷。刻骨銘心的是村里給我們家劃分的飼料地，家里人在種下包谷時，鄰居沒有干涉，待包谷苗子即將出天花時，鄰居說占了他門前場地，就吩咐他的家人一根一根的從地里拔起，眨眼功夫，幾分地的包谷苗子橫七豎八躺在地里，慘不忍睹。之后他還到處炫耀是如何把我們一家搞垮的。就連請皮影戲也不忘借此侮辱我們兄弟姐妹。不甘受侮的兩個哥哥被鄰居的侮辱沖昏了頭腦，為消除心頭之恨，兄弟倆把鄰居揍了一頓，目的是想教訓教訓他，僅一點皮肉傷，沒想到事情鬧大了。他是做生意的，他不息一切代價找鎮上法庭頭兒，住院期間，讓在院工作的女婿開假病歷，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權能使磨推鬼。”鎮上法庭頭兒讓鄰居如愿把兄弟倆送到拘留所拘留了一年，并承擔鄰居所有醫藥費和務工費。家里人想到這事總算平息了，總算能過上安穩日子了。可是不甘罷休的鄰居想到打贏官司花費不少代價，又一次與法庭頭兒同流合污。在大哥回家不久的一天下午，家里去了兩個熟不相識的年青人，趁大嫂出門干活，把在家做事的大哥痛打了一頓。當時大哥鼻口流血不止，渾身上下留下他們兇巴巴的泥巴腳印，憨厚的大哥攤坐在地上欲哭無淚。他一人在家是說也說不清，道也道不明。誰又知道，誰能證明？只有蒼天有眼啊。心狠手辣的兩個年青人受他人指示毒打大哥且不說，竟然趕走大嫂辛辛苦苦喂的兩頭一百來斤的豬。可憐的大嫂一路哭喊著她的兩頭豬啊，一直跟隨兩個年青人和兩頭豬到街上，眼巴巴的望著兩頭豬被攔上車帶走了。大嫂哪能承受這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呀。從此，大嫂她變了，變得愁眉苦臉，精神恍惚，麻木不仁。在1995年的秋天，母親請工人收包谷，大嫂也給母親幫忙，工人們在地里念著過年誰家要宰幾頭大肥豬，這一說卻說到大嫂心坎了。她繃著臉，咬著牙，從牙縫里齊出殺啥子豬啊，說著說著，放下籃子，飛也似的穿過她曾留過許多血汗的田地直奔小路到樹林。干活的工人們被大嫂這一舉動驚呆了，他們迅速放下工具，順著大嫂去的方向去找，直到黃昏才把可憐的大嫂從樹林中尋找回來。
就這樣大嫂不分白天黑夜的離家出走，不論她年幼的兒女怎樣的哭喊著她，呼喚著她，她卻旁若無人，冷若冰霜，嘴里念的是她的兩頭豬。記不清有多少個日日夜夜大嫂離家出走，家里人又把她找回來，為她花費了很多時間，很多精力，多次求醫，至今仍無濟于事。
后來她不再跑了，再不念她的兩頭豬了。可從此，我們再聽不見大嫂說話了。年復一年，日復一日，不論是春夏秋冬，還是每一個白天黑夜，她一直坐在火爐里，不洗澡不換衣，不上床睡覺，不準家里人給她換洗衣物。十八年來，大嫂過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生活。唉，我再也找不到以前那個熱情、勤勞、賢慧能干的大嫂了。看世態炎涼，人間蒼桑，往事不堪回首。大嫂的幸福生活是短暫的，她的不幸是家里的不幸，我深感悲痛。
(編輯：作家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