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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想起鄉下的八月瓜。
    那天，我們驅車去河蓬鄉政府辦事，路過一個叫巖坎寨的地方，司機建議停車去樹林里找八月瓜吃。此時，正是農歷九月，是八月瓜大熟的季節。一人提議，眾人響應。于是，車子在路邊的樹蔭下停下來，我們先后下車。站在車路上四望，只見兩邊盡是郁郁蔥蔥的樹林，地上雜草叢生，那些藤蔓不甘寂寞，爬到樹枝上，又從樹上吊下來，四處蔓延，有的竟然蔓延到公路上，被車輪碾碎，車輪上沾滿了綠色的汁液，然而藤蔓上的綠色還在，可見其生命力極為頑強。
    一陣山風吹來，八月瓜的香味塞滿了風的縫隙。于是，我們大呼小喚地鉆進綠色里，在茂密的樹林里開始尋找八月瓜的蹤跡。就在尋找八月瓜的時候，我在鄉下工作的那段歲月和在山里找八月瓜吃的情景，隱隱約約地浮現在我的眼前。
    鄉下野泡、野果多，仿佛一個天然的果園，溪畔、路邊、田坎、地頭、山坡、樹林……到處都有，如一枚枚珍珠撒在山野里，散發出醉人的清香，這是上天賜給蒼生的山珍美味。春天有報春泡、三月泡、櫻桃泡……夏天有龍船泡、油茶泡、酸李子、梅李子、羊屎泡、地枇杷……秋天就更多了，有酸梨子、黃喇叭、羊桃子、木渣滓、酸棗子、八月瓜……這些野泡、野果吸盡天然的甘露與芬芳，味道各不相同，有的酸，有的甜，有的酸中帶甜，有的甜中藏酸，有的酸酸甜甜的，有的甜甜酸酸的。因人的習性不同，有的喜歡酸，有的喜歡甜，這就是民間說的“蘿卜白菜，各喜各愛”，就我個人而言，我偏愛酸。
    在鄉下所有的野泡、野果里，我最愛吃的莫過于八月瓜，因為其它野泡、野果路邊多得是，不需費力就可以吃到；而八月瓜一般生長在林木茂密的深山野溝間，并且高高地掛在樹枝上，被密密麻麻的樹葉遮掩著，不容易被人發現，就是發現了，也不容易摘得到，往往只能望洋興嘆；再者，八月瓜一旦炸開，鳥雀必然爭相啄食，往往只剩瓜殼，而不見瓜瓤，因此要想吃到八月瓜，必須與鳥雀爭食，搶得先機。所以，能吃到八月瓜，確屬幸事！
每過農歷九月，白天無事的時候，我就和幾個鄉干部去山里找八月瓜吃。
    “八月瓜”又名八月炸，是多年生常綠藤本植物，掌狀復葉，五六月開花結果，長得通身略帶彎曲,樣子有點像香蕉，因而有“土香蕉”之稱，果皮淡綠色；農歷八月開始成熟，個頭最大有六、七寸長，半斤來重，故名八月瓜；九、十月為成熟旺季，成熟后變為紫紅色，也有麻黃色的，沿腹縫線自然炸開，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其果肉圓潤鮮嫩，汁多香甜，細膩可口，余味悠長。開裂的八月瓜人不去摘，就成了鳥兒的盤中餐，到了十月，只剩下那張中看不中吃的果皮，所以民間有“八月瓜九月炸，九月不炸爛冬瓜”之說。
    八月瓜是野果中的珍品，有野果王之稱。有一次，我們到一個叫生巖溪的山里找八月瓜吃。生巖溪在鄉政府的對面，中間隔條河，是一片次森林。嘩嘩啦啦的流水聲把我們引到山溪邊，溪水隱藏在遮天蓋地的灌木叢里，時露時掩，清澈透底。我們在樹籠里鉆著，找著，有時被青藤絆倒在地上，有時被芭茅劃了一道口子，我們全然不顧。突然，有人連聲喚我：“向衛華，快來，這里有好多八月瓜！”聽到呼喚，我慌忙向前走去，一蓬網狀的青藤攔住了我的去路。只見八月瓜的藤和葛藤相互絞纏，扯著、攀著、附著周邊的樹，一路向上，邊攀爬邊分杈，在樹枝間肆無忌憚地游走編織，形成一蓬蓬、一架架高大蓬勃的綠傘。同伴指著頭上遮天蔽日的樹冠，大聲說：“看，樹上有好多八月瓜！”我仰頭一看，“八月瓜”就像長在泥土外面的紅薯，一串串地吊在青藤上，厚厚的果皮炸開，露出白色、外形象香蕉瓤一樣的果實內瓤，樣子煞是迷人。于是，我和同伴雙手緊掐著八月瓜藤子，死勁往下扯；嘩啦一聲，青藤斷了，我們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是，那串八月瓜仍高高地掛在樹上，呲牙咧嘴地譏笑我們。我們不死心，站起來，繼續扯青藤，并邊扯邊搖，藤上的八月瓜值不住了，最后紛紛逃離藤子，掉了下來，飽了我們的口福，果肉清香撲鼻，甜而不膩，沁人心脾，吃得我們腰圓肚鼓。
    八月瓜和其它野泡、野果一樣，能解酒。有一次，我從村里回鄉政府，因為在村里好吃貪杯，多喝了幾碗酒，此時唇焦口燥，四肢乏力，十分后悔當時的酒性子，可后悔又有什么有？后悔不能當藥吃。于是，只好一路忍著，可是越忍心越慌，慌的苦膽水都嘔了出來。就在忍無可忍的時候，突然看見路邊有一根八月瓜藤，心想：這下好了，有八月瓜吃了。于是，我順藤摸瓜，鉆進樹籠里，順著八月瓜藤來到一棵松樹下，仰起頭尋找八月瓜，不管再隱蔽也躲不過我的火眼金睛，只見一串豬腰子似的八月瓜藏匿于藤蔓枝葉間，麻黃色，砸著口，露出里面白色的果肉，激動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于是，我爬到樹上，雙腳叉在樹枝上，右手攀著頭上的樹枝，身子依在樹桿上，伸出左手去扯青藤，眼看那串八月瓜就要到手了，可風一吹，八月瓜像打秋千似又蕩到一邊去了……如此反復幾次，那串把月瓜才被拉進懷里。我摘了一顆，沒有咀嚼，只輕輕一抿嘴，果肉即刻化做滿口的蜜汁，是那種特別純正的甜，能一直滲到心里去。吃在口里，美在心里，酒意頓時煙消云散。
    百草為藥，山中的野泡、野果都有藥效。有一次，我下到白竹村，帶著村干部到山里規劃通村公路，正在田坎上行走的時候，突然感到腰痛，開始不在意；可過了一會兒，痛得更厲害了，是那種鉆心的痛，痛得滿頭大汗，我知道腎結石發作了，只好捂著腰桿，靠在樹桿上，黃豆籽大的汗水一串串冒出來。幾個村干部看見我那痛苦的樣子，一時慌了手腳，在這荒山野嶺里，到哪里去找止痛藥？村支書是個60多歲的老人，精通中藥，于是往樹林里一瞧，說道：有辦法了！說完，揮舞柴刀，鉆進樹林，一會兒，手里提著一串紫紅色砸口的八月瓜。村支書說，快把它們吃了，就不會痛了。于是，我接過八月瓜，吃起來。果然，幾個八月瓜一下肚，就不痛了。村支書告訴我：八月瓜含有人體所需的多種礦物質及各種元素，有解毒利尿，活血通脈，行氣止痛的功效，是鎮痛特效藥，能治療腎結石。
    鄉下的八月瓜，留給我無限的情趣。
    “大家快來啊，這里有好多八月瓜！”就在我回味鄉下生活的時候，遠處傳來同伴的呼喊聲。于是，我順著喊聲朝同伴那里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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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作家網)